“這是語義誘導術,針對人類語言結構中的主語依附特性進行攻擊。”
“一旦你下意識地在心中補全了這些句式,主語會自動被你填入‘我’。”
“你不是在陳述。”
“你是在承認。”
沒人出聲。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不是普通語言試煉。
這是一場有意為之的“自我剝離實驗”。
——
監控室
尼古拉斯冷靜記錄著每一名試煉者的參數:呼吸頻率、語速浮動、目光反應。
他讀到“林婉清”的條目時,輕輕點頭:
“知識性防御反應。應激可控。”
可下一刻,他的舌頭在發音時,突兀停頓。
他低聲道:“觀察者……”
然后:
“是……‘我’……”
語調卡頓。
鏡面前,他半邊臉的陶瓷義面表層,驟然浮現一道細細裂痕。
他聽見一個系統提示音:
【主語過載:邏輯回溯中】
然后他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你不是醫生。”
“你是病例。”
他怔住。
不是別人說的,而是——他的身體,正在說這句話。
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記錄:
“我在觀察。”
“我被觀察。”
“我是設計者。”
“我是樣本。”
“編號,未歸檔。”
陶瓷義面“咔噠”一聲,碎了一角,一縷灰白神經組織緩緩從縫隙中蠕出,如被語言污染的意識實體。
他最后一次抬頭,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子。
那已不是一張醫生的臉。
而是——一頁病例。
他蹣跚向后,靠著墻壁,意識在術語之間迷失。
“星災,不該是這樣的。”
“但它來了。”
他緩緩低語:
“瘋者最后會忘了說話。”
“但更可怕的——”
“是他說著自己的瘋,”
“卻以為那是——別人說的。”
鏡中光線熄滅。
語言,終止。
——第五療程,啟動。
診療室的門在身后緩緩關閉。
一聲極輕的咔噠,像咽喉深處一塊骨頭落地。
空間仿佛一瞬間抽空了所有聲音。
司命、林恩、林婉清、格雷戈里、塞莉安——五人安靜地站在方形病房正中央。
房間四壁白得近乎慘淡,天花板上垂下術式燈軌,一圈圈像切片樣照亮地面,卻映不出彼此的倒影。
墻上的“我”字,依然被層層縫合,仿佛在凝視每一個未曾發聲的靈魂。
縫語者立于最遠角落,如同某種失控的義體醫師。
它身披帶有血跡與縫合紋路的醫生袍,胸口掛著殘破的“語言規訓證”,
臉上覆著密合齒輪拉鏈制成的嘴罩,雙眼的位置只是一塊空洞金屬板,閃爍著信號光圈。
它沒有說話。
可一股幾乎無法察覺的音波,已經從它體內擴散開來,化作一圈低頻回音,震顫著六人身體的每一根神經。
——語言壓制已生效。
所有人明白,若敢開口,“我”字脫口而出,就會觸發語義裂解。
所以他們什么都沒說。
行動,悄然開始。
縫語者先動了。
它的身體輕輕顫動,腳掌未動,整具軀體卻如同一段脫離重力的音節,沿著墻壁“流”了起來。
它像一段語言,從句尾延伸到句首。
它如蛛影,在墻面間爬行,關節如翻頁般發出“啪啦”輕響,卻不發出半點腳步聲。
下一秒,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