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
聲音從他耳膜內側響起——沒有聲帶,沒有口腔,只有語言本源的邏輯壓制,如剃刀割喉。
“不是你清理世界。”
“是世界……清理你。”
“你,是一段被拒絕的語言。”
他眼中驟然收縮一圈。
這不是幻覺,是回聲。是整個城市語言機制“反饋”他自身構造的一次——拒絕響應。
“誰……誰在說話?”
他掙扎,卻發現自己口中已經不再能說出“我”。
那不是禁令,而是——
他的“主語”已被剝離。
“尼古拉斯”這個詞,在他腦中解構成一串字符:
【n-log-eye】
主控身份:已失效
語言權重:歸零
正在進行身份重構……
他下意識靠向墻壁,臉上陶瓷面具碎裂,一團灰色神經團緩緩蠕出,像一簇試圖在廢墟中開花的病毒。
星災在他體內種下的,不只是信息——
而是定義。
“你不是主治醫師。”
“你是病例。”
控制室內,神性已碎,言語自瀆。
而他的筆,仍在動。
那一刻,他感到皮膚在體內深處開始劇烈灼燒。
不是來自外部的高溫,而是一種內在的燃燒感,如同語言本身在他血管中點火。
他攤開右掌,只見掌心浮現出一道密密麻麻的灰黑星痕,它們既不像傷口,也不像術紋,
而更像是某種病理性的“傳播軌跡圖”——復雜、交錯,宛若感染在意識層面的病毒圖譜,像蛛網般向五指末端延伸。
這些紋路并非刻印,而是一種從他體內不斷擴散的“認知病變鏈”,每一條都代表著某種語言結構的塌陷軌跡。
他原本無塵的手術袍開始浮現斑駁灰斑,那并不是污染,
而是從身體深層滲出的“語義污痕”——仿佛整個自我結構正在被一種無形的言語疫病腐蝕。
血液在指甲下膨脹,每一根手指都鼓脹得仿佛藏著一顆即將爆裂的“語言瘤”。
他張開嘴,卻發現自己控制不了舌頭與聲帶的協調,它們開始自行運轉:
“診斷……”
“目標組識別中……”
“病源識別為:語言密度過高所致意識冗余……”
“正在擬轉移主意識中樞……目標映射:病靈導師【副人格·已綁定】。”
——那聲音,終于有了一個“姓名”。
“病靈導師。”
一個身形佝僂、穿著灰袍的幻影從他身側的黑影中緩緩浮現出來,
頭部完全被封緘的金屬面罩與醫用縫合紗布覆蓋,像是從某場廢棄手術中未被摘下的殘骸。
它沒有五官,卻吐出清晰得令人膽寒的聲音:
“患者已清醒。”
“感染源已喚醒。”
“下一步任務:建立‘語言感染場’。”
“無需殺死。”
“只需——讓他們一起咳嗽。”
尼古拉斯喉頭一震,一口濃稠液體從咽間噴出,啪地濺落在桌面。
那不是血。
而是星隕色的瘴霧——幽灰之中帶著微微星光的閃斑,就像那些在觀測失敗后,從天頂裂縫中灑下的神性碎屑。
它不是流體,是認知結構燃燒之后的“話語灰”。
他跌坐在病案臺邊,肩膀劇烈起伏,指節死死抓住桌緣,仿佛在試圖保持“某種人類殘留的體態”。然而,他的眼神卻前所未有地清明。
“病……”他低聲開口,像是在向誰解釋,又像是在嘲弄自己。
“病,不是錯。”
“他們只是太怕了。”
“怕自己會在健康中失控。”
“所以才把一切‘不穩定’都叫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