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星河的低語。
如同因果深處的神明在俯瞰。
司命眼中閃過一抹深邃的異色。
他,夢見過它。
在某一條被遺忘的夢境里,他曾將這顆星鉆嵌入一個破碎少女的胸膛,賦予她第二次生命。
在另一條死局終焉的斷面上,他曾將整張命紋星圖砸碎,以此為芯,用盡理智燃起最后一線賭火。
而如今,它在他面前跳動,如同無數命運軌跡交匯后凝成的結晶——一份來自過去,亦屬于未來的答卷。
“這是……升星所需的材料。”司命輕聲喃喃。
“也是開啟副秘詭的鑰匙。”賽巴托點頭,語氣莊重:“你正站在人生的轉折點,九星,是一條門檻。而這枚星鉆,是你自己——從未來,親手送回來的火種。”
“你說……我拯救了你”
賽巴托輕輕頷首,微笑如晨霧褪去時的微光。
“你將自己剩下的全部時間,封印在那一刻,為我換來一次活下去的可能。”
“你沒有問我代價,也未曾索回,只是說了一句——”
他抬眼,目光恍惚,卻莊嚴如誓言:
“記得告訴我,在我最茫然的時候,我也曾被誰——毫不猶豫地拯救過。”
“所以今天你來,是因為那個命令。”司命低聲。
“是的。”賽巴托點頭。
“你寫下指令,用命紋覆蓋在我的靈魂中。只要我活著,一旦你抵達這場議會的‘此刻’,便將星鉆歸還。”
“這不是回報。”他望進司命的眼中,聲音如黑夜深處的鐘聲:
“這是回聲。”
“你留下了無數回聲,司命。你不知道你曾走過多少時間線,也不知你失敗過多少次。”
“可每一次,你都用不同方式告訴后來者:該怎么活。”
“而我——”
“只是你拯救過的其中一個。”
司命緩緩收起那枚尚未點燃的星鉆,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低著頭,感受那一點熾熱在掌心跳動,仿佛在回應某種不可名狀的召喚。
那是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仿佛他腳下每一步,早已被無數個“他”踩過,鋪就成一條通往終局的回廊;
而現在的每一場選擇,又可能正是某個失敗版本的“他”留下的注腳,等待他去翻讀、去試錯、去承受。
“原來我這么……忙。”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隨風散盡。
千面者的嗓音卻在他腦海中笑得刺耳,像是掀開劇本后一頁的冷嘲:
“你自己都算不清自己的債了,司命。”
“留下一堆爛賬,還妄想別人替你還你就是命運世界里的‘自我金融風控失敗樣本’。”
司命沒有接話。
他只是緩緩抬起頭,望向緘默之眼深處那空蕩蕩的十二座石椅。
它們灰白、冰冷,寂靜得像遺忘中的遺跡。
可他知道,在那象征“命運之主”的空位右側,那把命運權能之椅的每一個時間的碎片上,可能都曾坐過——他自己。
或許是那個曾沖刺至星災邊緣,卻因理智枯竭而隕落的自己。
或許是那個曾將整張命紋星圖撕碎,換取一次同伴重生機會的自己。
又或許是某個,早已忘卻姓名與身份、化身世界結構殘影,只剩低語的“他”。
“我還真是——”司命開口,嘴角扯出一絲自嘲,“挺會給自己安排事的。”
“只不過都安排得不怎么樣。”
他的笑意里帶著一絲疲憊,卻沒有苦澀。那是一種早已習慣了命運打牌的人,在看完手中一堆爛牌后,聳聳肩的坦然。
“但也好。”
“我活下來的每一步,哪怕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但他們還記得。”
“我,還記得。”
他站起身來,那一刻他的影子被虛空拉得極長,仿佛與那無數空座影重迭在一起。
“而這,就是足夠的理由,繼續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