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辰臉色驟白,后退半步,整個人像被從夢境中猛地拉出,意識瞬間失重。
他猛然感到胸腔一滯,肺部像被一根無形筆鋒貫穿。
他的視野開始崩碎,一格一格地倒退重組。
“我殺死司命的那一擊”——失焦了。
“魅惑塞莉安”的那瞬——被標注為“虛構分鏡”。
“觸碰卡牌”的手感——竟是幻影系統模擬的反饋殘像。
連玉藻前的狐焰,此刻也在細節邊緣輕輕晃動,線條微顫,露出破碎錄像般的噪點抖動。
他終于明白:
不是他失控。
而是——他從未控場。
從第一句臺詞開始,從第一次出刀開始,從他以為自己“改寫”開始……
他就已經,在別人的劇本里演戲了。
司命緩步前行,腳步無聲,卻似每一步都在落筆。
他的聲音平靜,不高不低,卻穿透戰場余焰,落入王奕辰腦中,如課堂上久違的提問,又如墓志中刻下的句點: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被我寫進這個段落的?”
他走下浮石,每一步都如同踏入自己的句子,每一道足印都落在敘述的節拍上,像章節翻頁的音。
王奕辰怒吼,聲嘶力竭: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他猛然后退,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懼和混亂。
司命抬起手。
半空中浮現出一道灰白色的筆跡線,像羽毛在夜空中劃過,細膩、溫柔,卻冷得像寒鐵。
筆跡一行行展開,如稿紙在風中展開。
那不是幻覺,而是段落——漂浮在空中,如正在編寫的詩行,一字一句在王奕辰眼前揭示。
“我使用的,不是幻術。”
“不是視覺欺騙,也不是精神干擾。”
“我用的,是——真實的謊言。”
語調輕緩,卻像宣判。
他語音微沉,像是在講述,更像是在裁決。
“它是我的敘事,我的語言,我的筆,我的詩歌。”
“我將一個假的故事,以完整結構,提前寫在你感知的前面。”
“你越相信它是真,它就越不容你察覺它是‘錯的’。”
說話間,他一抬手。
“玉藻前”——那尊狐焰神祇般高懸空中的存在——忽然崩解!
毫無征兆地,如鏡影碎裂,化作千萬張燃燒的灰白符文紙片,從王奕辰身側如羽般飄散、熄滅,消散于空氣。
司命眼神幽深,語氣如夜:
“你以為你召喚的是玉藻前。”
“但你真正召喚的,是我讓你‘以為’你召喚出玉藻前的——敘述投影。”
“我不需要控制你。”
他步步逼近,聲音如咒:
“我只需要——寫一句你會自己信的謊。”
他指尖輕劃,灰色筆痕如雪落天穹,幾乎無聲,卻切割靈魂。
王奕辰身體猛震,體內的編號開始劇烈閃爍,仿佛識別邏輯系統被強行注入了未知字符。
控制界面如亂碼崩解:
【編號交叉】
【判斷錯誤】
【識別對象:模糊】
【你是誰?】
他的系統開始質問他自己。
而他,答不上來。
司命繼續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王奕辰的心跳上,每走一步,他的氣息就紊亂一分。
“你剛才那場‘勝利’,不是你贏我。”
“是我——寫給你的獎勵。”
“我需要你相信你贏了,才有資格把你引到我為你寫下的結局這一格。”
“而現在——我不寫了。”
他猛然揮手。
那一頁懸浮的空中手稿,在空中碎裂,紙屑消散,如被宣判完畢的未發稿本,結束于無聲的句點。
王奕辰的系統識別徹底癱瘓。
戰意崩解。
意志斷線。
他呆立原地,忽然發現——他無法確認,自己此刻是否還站在原地。
他望著司命,眼中一片迷茫。
這個人,是敵人?是回憶?是夢?是筆下的角色?還是——寫他的人?
那一刻,他產生了更可怕的懷疑:
自己是否早就死了,而這場戰斗只是被復寫在司命的故事里的一頁諷刺性“追悼”。
他的雙膝發軟。
“咚”一聲,他跪了下來。
不是自愿。
是識別失控后的“角色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