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一顆子彈,十二個目標,一圈轉輪。”
“你下注你能活,而我——”
他轉頭看著雷克斯,眼神在夜色中閃出一絲幾近妖冶的微光:
“我下注你能讓他們‘相信你活’。”
雷克斯低笑了一聲,那笑聲不大,卻像是深夜里一柄刀敲擊骨盞,
笑意里帶著命運瞭望者特有的悲涼與諷意,仿佛這一切早在他生命線的拐角處寫好。
他戴上墨鏡,風衣扣緊,聲音低而清晰:
“我只需要知道——哪顆子彈,是為我準備的。”
“剩下的事,就交給‘她’。”
他緩緩抬手,按在自己的右眼之上。
那只海藍色的琉璃鏡片在霧光中泛起一抹幽冷的光暈,像深海鯨瞳緩緩睜開。
司命靠在車壁,閉上眼,像是在傾聽城市最深處那道未曾斷裂的低語:
“他們不會信我們說出的話。”
他頓了頓,嘴角微挑:
“那就——讓他們信,我們演出來的樣子。”
霧中馬車緩緩駛入王都南區最寂靜的區域——“死律街”。
那是地圖上只存在于灰色圖層中的地名,是一段被法案遺忘的廊道。此刻,霧如舊皮般從城市上剝落,像鯨墓蛻骨。
馬車停穩。
十三人已圍成一圈,沉默地等待著什么。
槍已上膛,子彈轉輪,一顆真實,其余空殼。
劇場已布好,僅待主角登臺。
時間是午后二時,罕見的晴日,霧都上空無云,陽光如金箔灑落。
但這光,無法觸及他們所在之處。
地點是死律街第六層地下。
一座被廢棄教堂改造的賭場空間——淵劇場。
這里沒有窗,沒有風,墻壁隔絕了一切時間的進程。
哪怕是王都最明媚的一日,死律街之下,依然暗得如同鯨腹。
整個場館像某種巨大深海生物的內腔,連空氣都仿佛被海壓碾碎。
墻面殘留著命紋圖樣,被反復涂黑,紋線歪斜得像干涸的血脈。
曾供奉門后神祇的圓頂早已坍塌,只余裸露的拱骨結構懸在穹頂,如剝皮鯨骨,被命運劇場回收再利用。
貴族的狂歡,不需要光明。他們只需要舞臺,還有可以燃燒的“角色”。
“下注截止。”
“編號十三位,入座。”
“劇目開啟。”
冰冷的宣告聲從劇場高臺落下,由一名身披銀羽禮服、佩戴黑金面具的女司儀發出。
她的聲音仿佛由舊時代的機關鐘所發,節拍精準,毫無情緒,似乎整場生死都只是程序運行。
雷克斯緩緩走至第十三把椅子前。
他仍穿著那件褪色的舊海軍風衣,胸口別著一枚斑銹的軍章,衣領處染著海鹽風干的灰白。
他脫下帽子,低頭致意,動作穩重,近乎儀式。
他環視四周。
一圈十三人,圍坐而成命運閉環。每人手中持一把左輪,槍口指向右側之人的太陽穴。
沒有護目,沒有耳罩,只有命運與金屬咬合的瞬間。
頭頂鯨骨吊燈燈火忽明忽滅,如同某種古老生物在深淵中呼吸。
看臺之上,貴族們早已笑語盈盈。紅酒在水晶杯中旋轉,顏色深紅如血。
女人們佩戴綬飾,男人們披掛徽章,仿佛一場上流社會的高雅啞劇正拉開帷幕。
一位穿藍羽裙的男爵夫人半躺在扶手邊,指尖點著下注單,眼神懶洋洋:
“十三號,那眼神不錯……賭他瘋了。但瘋子,才往往活得久。”
一旁的老貴族低咳一聲,含笑接道:
“十三號是詛咒位,歷次演出——誰坐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