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艦隊,火炮手安德魯!”
……
編號者一個接一個喊出自己的艦隊、軍職與真名,聲音密如雨點,響徹夜空,如同鯨墓本身在街頭浮出。
巴洛克站在莊園高臺之上,背后是一地被砸碎的命紋審查器,鯨骨囚籠歪倒在地,白得刺眼。
他仰頭看向遠處霧都的方向,眼中火光與狂笑交織,朝夜空吐出一句話:
“司命——你這瘋子說得沒錯。”
“他們不是回家,是來——討債的。”
他們曾被宣告死亡,
如今穿過霧,帶著編號與傷疤,回家。
王都第九行政街區舊軍屬巷口。
午夜十二點,霧仍未散,厚重如靜默鋪展的帷幔,貼著街道緩緩流動,吞噬了門牌、石階與舊時記憶。
一扇木門“咔”地一聲被推開。
一個瘦削的婦人披著一條磨舊的灰色毛毯站在門口,手里還捏著昨晚沒來得及洗的飯碗,
碗沿殘留著幾滴油星。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怔怔地盯著門前的那個人影,仿佛夢境投影,又仿佛是從尸名冊中逃回來的殘影。
男人比三年前更瘦,臉上刀痕褪成淺紅,左臂只剩半截。
他站得筆直,像從舊軍艦的甲板走下。
雖然布袍松垮,鞋底破裂,但他眼神依舊如她記得的那樣,亮得像是天文臺打磨出來的星圖釘子,直而不屈。
他什么都沒說。
只是緩緩抬起右手,拉下領口,將右肩的皮膚露出。
那里,烙著一個編號,邊緣略有起泡的傷痕還未愈合。
婦人像被雷擊一般愣住,下一秒,淚水涌出,捂著嘴撲了上去,飯碗“啪”地一聲碎在門檻邊。
“你是我兒子……你不是編號!”
她哽咽著,像把三年沒說出口的名字咬碎了含在舌頭下。
他只是輕輕回抱,語氣溫柔到像在輕敲屋檐:
“我回來了。”
那一晚的王都,不止他一個。
水手斯特恩德林回到了那間狹窄的矮屋。
他的哥哥已經改行做了鞋匠,滿手厚繭,見到他時什么也沒說,只默默把屋角那盞三年未點的老燈重新擦亮、點燃。
軍醫吉安娜蕾爾推開了港口街的舊咖啡館,屋里還飄著同樣的煙草味。
老板看清她的臉后,語氣像咖啡渣沉在杯底:
“你再不回來,我都快信鯨墓是真的了。”
她回頭一笑,仿佛帶著海霧:
“我就是從那回來。”
他們被親人認出,也被鄰居看見。
那一刻,沒有鞭炮,沒有旗幟,只有一句又一句重復的低語,在夜風中飄蕩:
鯨墓編號者,不是夢,也不是謠言——是人。
晨星日報保持沉默,但更多的小報開始連夜印刷特刊。
頭版標題,只有一行:
“編號——不,是失蹤的軍人……歸來。”
下方印著一張照片:一排穿著灰袍的男人和女人站在街邊,眼神沉靜堅定。
背景,是他們的家人,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抱著他們不肯放手。
那張照片,是貝納姆拍的。他站在老式單反后,只說了一句話:
“他們不需要文字。”
而這座城市,從這一夜起,也不再需要“引導”。
舊街墻面被張貼滿“歡迎海軍歸來”的標語;
市政廳前的軍屬登記亭排起了認領長龍;
第八區發起“編號歸屬日”,人們自發穿上海軍外套,挨家挨戶問:
“你聽說了嗎編號1679,昨天在北街出現了。”
更激進的平民團體開始在貴族府邸門口噴涂編號。銀漆一層一層迭加,有人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