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念到最后一句時,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笑了一聲,又像只是一口冷氣未出完。
“我成了他們的‘講者’了。”他說。
瑪琳語氣里帶著微微的顫意:“這是白綢審查系。梅黛絲那一派的。他們不動聲色的時候,最危險。”
伊恩輕輕合上那頁紙,指腹按著它的中線。
“沒事。”他輕聲說,“審查的風,吹不熄火。它只會讓火——藏得更深。”
他將那份簡報重新折好,遞還給瑪琳:“別留痕,帶回去。讓司命看看。”
轉身走向黑板,他抹去了上面殘留的粉筆筆跡,只留下一句:
“下節課,講真名。”
門再次開啟又合上,瑪琳的身影消失在霧里。
她的腳步很輕,像是怕驚擾什么,也像是在走進一場她自己也不確定能否走出的夢境。
而另一側,破舊講壇后,貝納姆正倚著窗臺,望向對街。
霧濃如油脂,幾道模糊的身影站在燈柱下,穿著民服,卻每人都踩著同樣制式的行軍靴。
審查者的老習慣:不說話,只站著聽你說什么——他們的存在從不靠語言,而靠“在場本身”。
貝納姆嘆了一口氣:“我們點的這盞燈……未必是取暖的。”
伊恩沒有回頭,只是走回講臺,用粉筆在黑板的邊角寫下幾行字:
“他們怕的,從來不是我們學。”
“是我們教。”
他寫得很慢,像是寫給后人,也像是寫給即將踏進門的敵人。
寫完,他輕輕拂去粉塵,望向講桌邊那個裂開的臺燈座——那是他第一晚講課時踩碎的,至今還沒修。
低聲自語:
“柴堆點了,不是因為想取暖。”
他抬頭,望向天花板那一塊破裂的木板縫隙。風又灌進來,將桌上一根燒盡只剩紅心的蠟燭吹滅了。
也許有人看見了這盞火,也許有人已經準備好將它踢翻。
但伊恩知道:
“火,已經不在他們手里了。”
“它落在別人眼里。”
就在這時,門又輕響了一聲。不是瑪琳。
是司命。
他沒有說話,只走入教室,站在一旁角落,目光落在墻邊那塊“意愿登記”舊板上。
板上已經寫了十六個名字——橫豎略歪,有的字不太工整,
有的簽得像是拿著顫抖的手簽的,但沒有一個貴族姓氏,也沒有一個拼錯的字。
“怎么樣?”他開口。
伊恩沒有看他,只答了一句:
“他們不是來學的。”
“他們是來點下一盞燈的。”
司命點了點頭,嘴角輕微一挑。他走到桌邊,伸手取走那張放在角落、微微卷邊的羊皮紙——
上面寫著:
“講義·第一課:卡與命紋。”
紙張下方,已空出一整頁。
下一課,要開始了。
風再次灌入,但這一次,它沒能吹滅任何一盞燈。
它只是拂過,像是一只聽了整夜故事的手,輕輕拍了拍教室的肩膀。
“講壇不是火把,是柴堆。”
“他們坐在那里聽課,是為了點燃一個城市,不是為了懂。”
——《火種講義·第一卷》頁尾銘文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