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量并非來自教會,也并非屬于任何一個勢力體系。
它像是一條巨龍,在萬古命流中輕輕翻了個身。
一切試圖在它夢境邊緣低語的聲音,都在瞬間被抹平。
他猛地抽回卡牌,身形一晃,扶住柱子。
片刻后,一道腳步聲在外門響起,一名銀紋執事走入,聲音低緩:
“教令廳已回復。”
“殿下有言——靜聽即可,不必再試。”
他點頭,沒有作答,只是仰起頭,看向靜聽間唯一一扇朝西的窄窗。
窗外,落日正沉入王都邊緣,云海翻卷,金光漸褪,仿佛一只巨大眼瞳,正緩緩閉合,又似在警告。
他喃喃:
“它來了。”
“不是我們召喚的命運……”
“而是——命運真正的主宰,已經醒了。”
晨星報社二樓,風從未關緊的木窗中鉆入,老舊窗框被推開半寸,發出一聲細微的“咯吱”,如同有人在夜夢中翻身。
司命負手立于窗前,灰藍色的眼神穿過斑駁的街道,直直望向遠處——
繁育圣母殿高塔外那輪尚未褪色的月象浮雕,在黃昏光影中泛著死鐵般的冷光。
他的神色如石雕一般平靜,嗓音低沉而清晰,如一枚釘子,直接釘入風中。
“在命運之主面前。”
“命運從屬,于今日起,非吾所令,自當噤聲。”
這一刻,黃昏落在破紙與油墨之間,像一頁燒至邊緣的劇本,正在灰燼里掙扎著繼續書寫。
雷克斯坐在印刷口旁那張搖搖欲墜的舊書桌前,一只腳隨意搭在抽屜邊,另一只腳懸空,鞋跟輕輕敲打地面。
右手夾著燃了一半的煙,左手緩緩翻閱著當天一摞摞剛印出的城市小報副刊。
他已經看了兩個時辰了,沒人打擾他,連司命也未曾催促。
從清晨《晨星時報》主版第一行標題開始,他翻過了《日落快訊》《穹頂時報》《塔城家庭周刊》,
甚至包括那些往日只會印唱詩與節期蛋糕配方的邊角小刊,如《教區女信徒生活文摘》。
他一份不落地看完,每一篇文章,每一條社論,每一段邊欄匿名留言。
“都在轉。”他喃喃,像是自語,又像是對著整間房間說。
煙灰落下,落在他指背,卻仿佛他毫無察覺。
他的目光不再聚焦在紙面,而像是透過那層墨跡,看見了紙頁背后更深的意圖。
所有的報道,都圍繞著一個中心,在一種無形的潮汐中,被牽引著旋轉——
那具尸體。
那個死去的女孩。
然而奇怪的是——
沒有人,喊出她的名字。
雷克斯將最后一份報紙放下,動作輕得像在合上一頁墓志銘。
他點燃第二根煙,火柴“哧”的一聲劃過,在昏黃燈光下閃出一抹火星。他忽然恍惚了。
那一摞摞印刷品,不再像紙。
它們像是一頁頁已經注定的命運注釋,冰冷、干燥、理性而殘忍。
城市已經處理好了她。
處理得……太完美了。
她成了議題,成了新聞材料。
她是“秘詭暴力是否可控”的研究案例,是“血族是否應享有市民權”的辯論樣本。
沒有人問她的生日,
沒有人提她的母親是否還在家哭泣,
沒有人記得她弟弟今天是否還有勇氣走出家門。
她的輪廓,被寫在了一頁頁稿紙之間,被排版壓縮成兩欄五段、導語九十字,冷靜至極,卻連一句悼念都不曾留下。
雷克斯坐直身子,將煙頭按熄在煙缸中,動作極緩。
他從懷中取出自己的命運卡牌。
一張古舊、邊角破損卻依舊完整的命運系卡牌——編號no.772,命名為《海妖之眼》。
官方記載:命運感知卡,可捕捉潛在威脅與未來漣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