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微笑迎上來,輕輕點頭。
“歡迎回到迷失者號。”
塞莉安輕哼了一聲,嘴角沒壓住的抱怨里,藏著一點熟稔:
“每次都得入夢……太麻煩了。”
卡爾維諾放下舵柄,轉身抱拳作揖,語氣溫和,像老船長在夢海日記里寫下的一句深夜自白:
“幻夢不允許它的蹤影出現在現實……我也無能為力。”
“不過——夢,是我們還能團聚的,唯一途徑。”
塞莉安沒再答話,只“哼”了一聲,踢了踢甲板。
船體應聲輕晃,像夢在回應她的倔強。
司命仰頭看向天幕。
夢之天空,沒有星座,只有緩慢旋轉的星辰光軌。
忽然,他眼角一動,海浪之下,出現一道巨大的、緩緩浮動的輪廓。
——夜夢鯨。
那是幻夢幽海中最古老的存在之一,它從不顯全貌,只在夢的邊緣留下一道擦痕。
仿佛整個夢海,都是它的睡眠呼吸所構成。
伊恩輕聲道,語氣近乎祈禱:
“它……還活著。”
風起,船動。
夢海無邊。
故事,未醒。
巴洛克這時猛地從艙門跳了出來,動作夸張得仿佛剛剛從夢海底部彈出,衣角還掛著幾枚未破的夢泡泡,被擠壓得像膠一樣癟在袖口邊。
他一手高舉著一只形狀荒謬的巨大酒杯,杯高近兩米,金屬杯壁上還隱約刻著風暴與鯨群的浮雕。
“幻夢什么都好,就是——啤酒喝了沒感覺!”
他邊喊邊笑,聲音在甲板上空蕩蕩地飄散,像是不甘心讓這艘老船太久保持沉默。
莉莉婭倚靠在艙門邊,眼角帶笑,低頭向眾人點頭。
她那雙眼睛像是在目送又像是在迎接,仿佛早已習慣無數次的分離與重聚。
“能做夢,已經是恩賜了。”
她抬手,指節輕叩船舷,語氣輕柔卻篤定。
“歡迎回家。”
卡爾維諾始終沒有多言,只是微微抬手,食指一勾。
迷失者號——開始動了。
船沒有錨,也無需風帆,它仿佛自己“記得”方向,悄無聲息地滑入夢海深處。
星光在海面上被碾碎,一串串夢泡泡在船尾炸開,如低語漣漪在舊夢中留下的殘痕。
夜色如墨,海水泛著微弱的冷光,每一道浪尖,都像是一句被未寫完的詩,漂浮在半夢半醒之間。
眾人站在甲板上,望著那仿佛由夢景和遺憾構成的水面。
一時間,沒人說話。
直到司命走進船艙。
他沒有多余動作,只是一步一步踏入那間熟悉的舊廳。
她,就在那里。
艾莉森。
早已等候。
她身著舊式軍服,剪裁干凈,右肩上那枚金紋鷹羽已略顯褪色。
胸前未再佩戴勛章,仿佛刻意抹去了一切屬于過去的光環。
她的軍靴邊沿略磨,像被歲月一點點擦去輪廓,但她站得仍舊筆直,像一根早已扎入夢海的旗桿,未曾倒塌。
長發被系成雙束,露出利落輪廓,眉眼分明,一如記憶中模糊卻始終不曾丟失的模樣。
看到她的那一刻,時間仿佛只是合上了一頁舊書,又迅速重新翻開。
司命停在門邊,沒有立即說話,眉眼中浮現出壓抑而微妙的情緒波紋。
艾莉森卻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卻透出無法偽裝的溫柔與思念:
“你來了,我們的……迷失者號參謀長。”
司命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只是走近兩步,目光落在她眼中,緩緩點頭。
這一刻,無需語言。
他們都知道,那些在夢中能重逢的事物,才是現實中無法復原的溫度。
—
船艙內,是迷失者號保留下來的舊會議廳。
四周垂掛著灰白夢帆織就的布幔,每一幅布幔上都印著一段殘破海圖,地圖邊緣殘缺得像從歷史斷層中剪下來的一頁。
一張舊圓桌立在中央,桌面劃痕斑駁,其上散放著幾枚雕刻粗糙的金幣與一把銹蝕未盡的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