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擺擺手,像驅趕一只不值一提的蒼蠅:
“你走之后,我沒躲。”
“我用你的名義,召回了你的殘部;我們找回了老旗幟,找回了風暴帶藏著的舊圖。”
“把船,藏進了‘冰島風帶’。”
氣氛一瞬收緊。
雷克斯放下酒杯,坐直了身體,眼神沉了幾分。
伊恩不動聲色地拿起夢中的羊皮紙,靜靜記錄下巴洛克的每個字。
司命沒說話,眼神一動未動,只等他說完。
巴洛克緩了口氣,目光掃過眾人,仿佛要確認他們都“還在聽”。
“霧都往北十六海里,有一座沒人敢提的島。”
“叫‘無名者冰島’。”
“那里現在是她的殘部藏身之所,也是帝國遺棄的海軍老兵、戰損軍屬和孤兒的避風港。”
“他們不信國王,不信教會。”
“他們只信一個人——”
他看向艾莉森。
“他們在等你回來。”
艾莉森一怔。
眼神中那層戰后凝固的冰,終于浮起了溫度。
不是溫柔,是責任重新被點燃的光。
司命低聲問: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巴洛克咧嘴一笑,語氣像扔下包袱:
“你有你要打的局,她有她要撐的局。”
“我就在你們后面,撐著別塌了就行。”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更重的消息:
“至于霧都那邊,你讓我盯的‘沉眠編號者解放暴動’,我已經把那批人安插進冰島和霧港之間的那道防線。”
“你什么時候動,我就什么時候點燃。”
雷克斯咬著牙輕笑,敲了敲桌角:
“原來你不是只會扛東西和喝酒。”
伊恩輕輕搖頭,聲音微涼:
“他,從來都不是。”
卡爾維諾抬眼,眼神凝重,聲音沉靜:
“海上的戰爭,不只是炮和旗幟。”
“還有守住名字的人。”
艾莉森望著巴洛克,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濕意。
她的聲音輕了,卻比平時柔和許多:
“謝謝你。”
“不只是代我看著他們,而是——沒有忘記。”
巴洛克猛地轉開頭,像是怕別人多看他一秒:
“啰嗦什么,我的夢酒都涼了。”
他舉起那只巨大的、永遠也喝不到實質的杯子,大口咕噥著喝下。
什么都沒喝到。
可那一口之后,他眼眶——卻紅了。
迷失者號緩緩航行于幻夢幽海之上。
船身在金藍交織的星沙浪潮間輕輕起伏,仿佛天地與夢境的縫隙被悄然拉開一條隙口,
而這艘老船,既未真正歸港,也從未真正離去,只是在記憶的航線上,一遍又一遍地啟程。
甲板邊緣,夜夢鯨的背鰭悄然掠過海面,龐大的身形宛若一座無聲的浮島。
它不鳴不吼,卻在尾鰭掀起的水泡中拖曳出一道長長的、仿若星軌般的痕跡,仿佛某種被遺忘的神在夢中留下的步跡。
風拂過甲板,潮水深處傳來古老而難以辨認的低語,那聲音像是在另一種時間尺度下,被反復夢見的誓言。
而他們,八人,圍坐在這艘早已不屬現實的船上。
宛如一頁被世界遺忘的殘章。
書頁褶皺,人物仍在。
他們像某種落頁劇團,仍在原地排練那場沒有觀眾的戲。
塞莉安靠在甲板邊,靴子半脫,百無聊賴地踢著甲板,語氣里有一種說不清的倦意:
“你們搞得太復雜了。”
她翻了個身,繼續嘟囔:
“我們以前不是直接沖進去,把信仰刻在敵人臉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