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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第一批學生陸續進門。
他們大多出身貧寒,有的父母在碼頭裝卸工,有的在后巷縫補舊衣,還有的孩子曾是從編號系統中被解救出來的“歸還者”。
但他們臉上沒有膽怯,眼神沒有自卑。
因為他們始終記得:“這位王女,是那個第一個叫他們‘學生’的人。”
莉賽莉雅走下講臺,微蹲身替一名神情緊張的小男孩糾正筆握姿勢,她聲音輕柔、語調溫暖:
“線要彎,不是斜哦。你可以想象,它是從你心里繞過來的,慢慢地畫出來。”
男孩眨著眼,點頭,眼中泛起微光——那種被“認真教導”的光,那種知道自己被看見的光。
司命坐在教室后方,靜靜望著講臺下那道專注的身影,良久未動。
他知道,她不是在“扮演慈愛”。
她是真的,想——教。
課中,莉賽莉雅正帶著學生繪制“命紋呼吸曲線圖”。
她沒有照本宣科地堆砌術語,也沒有用令人窒息的結構命名轟炸他們稚嫩的大腦。
她只是拿出兩張“模仿命紋紋路的彩紙”,一張線條疏朗,一張復雜緊密,讓學生手持它們,在紙面上輕輕比對每一寸的起伏、力量的流動與回收。
“命紋,是你用自己的方式,和世界寫的一封信。”
“你寫得真誠,它就會靜靜地——讀你一遍。”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極穩定的溫柔,像是在朝著霧中說話,又像是將一根線從心臟里緩緩牽出,交到孩子們的掌心。
她說完,微微轉頭,目光投向后排。
那里,塞莉安懶洋洋地靠在窗臺上,叼著一塊干硬的面包,嘴角噙笑,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看著她。
“你講得,比我都溫柔。”
莉賽莉雅回以一笑,語氣輕松,毫無被打擾的不悅:
“你講得比較快。”
塞莉安嘴角一勾,瞇起眼睛,嗓音里多了點調侃意味:
“我那是教學以‘嚇’為主。”
伊恩在一旁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
“你那根本就是戰術施壓。”
司命抬手,指節輕叩桌面,一聲清響止住喧嘩:
“她講得沒問題。”
孩子們頓時咯咯笑了起來,笑聲中沒有壓迫,沒有評估,沒有術語——只有孩子的天真和課堂該有的輕盈。
這一刻,破塔街的課室不再是避風的收容所,不再是階層夾縫中模糊的教育實驗場,也不是什么政治后備溫床。
它只是一間被尊重的教室。
講臺前,一塊用石灰涂白的舊畫板被推上講階。
莉賽莉雅挽起斗篷衣袖,將一根筆柄插入墨瓶,然后抬手落筆,在板上描出一串清晰靈動的命紋基礎圖形。
她的筆鋒極穩,動作極慢,線條流暢得仿佛水珠滑過湖面,結構精準卻不顯晦澀,帶著一種“能被理解的優雅”。
孩子們圍坐在她面前,有人睜大眼睛緊盯不放,有人忍不住咬起筆桿,
還有一個小男孩正偷偷低頭,用手指在腿上的舊咒紙上模仿她的軌跡,努力復現每一個筆鋒的角度。
她注意到了,但沒有阻止,只是輕輕一笑,眼神里多了一分鼓勵。
“今天的主題,是命紋的三重構造層。”
“你們已經知道了,命紋的表層,是一種‘能量路徑’。”
“中層,是‘行為回路’。”
她略頓了一下,語氣變得緩慢,聲音壓得更低,仿佛在講一個只對他們說的秘密:
“而深層——是語言。”
教室忽然安靜下來。
甚至連一向坐在后排的伊恩都挑了挑眉。
他察覺到,莉賽莉雅這一刻已不再是單純的知識傳授,而是試圖教給這些孩子:如何拿回自己命運的“書寫權”。
司命坐在后方,神色如常,但在這一句落下之后,他目光輕輕一動,微不可察地頷首。
莉賽莉雅從懷中取出一張卡片樣板紙,那是晨星專印的低階練習卡,上面刻著一個四字節的秘詭衍生咒式結構:“封印止痛”。
她將卡片舉起,微笑著對全班說:
“這張卡的效果你們都見過,止血止痛,是初學者入門時最先掌握的技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