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直接動那些老將上層,也不能清洗宮廷里站在奧利昂身后的“血統派”。
那么他就先訓練出一批替代者,一批真正能掌控軍隊邏輯的“結構性人材”。
他要讓穿著粗布軍靴的士兵,取代那些穿著定制軍服、卻連槍都不敢握穩的貴族少爺。
這些后者,從一開始就不配穿上軍裝。
—
窗外傳來低沉的鐘鳴聲。
軍鐘敲響,天色逐漸亮了。
艾德爾起身,走到窗前,手負在身后。
他靜靜地望著王都從霧色中蘇醒,層層屋檐在晨光里剝離出輪廓,街道之下,數十個哨站同步換崗,整座城市像心臟開始跳動。
這一天,他不會前往王庭。
他只會繼續坐在這座塔里,一頁頁批改調令,一份份安排調動,一點點將他的人植入軍部各處節點。
他已將自己藏進這架帝國軍權的齒輪深處,悄無聲息地轉動——直到有人犯下第一道不可收拾的錯。
不是逃避王位。
是等那個王座上坐著的人,自己松手。
—
他不會動奧利昂。
他會等奧利昂——親手犯錯。
—
“你以為他無心王位”
“他只是不屑于將自己塞進那張椅子的劇本。”
“他要的,是整個戰場。”
軍令塔四層,外務會晤室。
這里比起王宮的宴席廳要冷硬得多。
沉悶、壓抑,墻面是未經裝飾的灰白石磚,昏黃的燈火在壁爐上方晃動,卻映不出一絲溫度。
沒有王旗,沒有金徽,只有一張陳舊卻沉重的半圓形議事長桌,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帝國秩序的物理邊界。
桌邊,坐著七位軍中貴族代表。
他們身上的軍服無一不是定制,胸口的軍章層層迭迭,衣領綴滿了金線與綬帶。
他們曾在帝國各大戰場上留下名字,也早已在王都權力的根系中深植多年。
他們的眼神不再年輕,不再熱血,卻依舊精于計算。
其中一位灰發老將開口,語氣不緊不慢,仿佛只是例行一項流程匯報。
他是帝都艦隊的榮譽顧問,曾統領千艦掃平西海島鏈戰役,在帝國的海圖上刻下過自己的姓氏。
“艾德爾殿下,奧利昂殿下即將主持夏季聯合海演,屬下建議由貴族軍團協助調撥南區艦隊,由陛下親令免試調任。”
艾德爾沒有立即回應。
他只是手指敲著桌上的一支墨筆,節奏極輕,仿佛在掩蓋那份逼近鋒口的冷意。
他的眼神始終落在報告上的一個名字上——
“阿斯里克瑟文。”
海軍副指揮,王儲奧利昂的親戚之一。
表面是軍事人事調配,實則又是一次用“調任”掩蓋的派系擴張。
另一名軍官接話,語調上揚,試圖借勢推進:
“阿斯里克將軍于鯨墓防線有舊功,曾參與第六戰線封鎖,按制應可調任南區艦隊,亦符合功勛等級。”
艾德爾依舊未出聲,只是從文案一旁取起筆,在“調任申請”一欄,落下兩個字:
“拒絕。”
一筆干脆,一劃入紙極深。
空氣忽然沉了半拍。
會議桌另一端,有人下意識咳嗽,也有人眉頭緊蹙,想開口又忍住。
那兩個字像是砸在他們面前的軍靴,沒有辯解余地。
艾德爾將筆放回筆架,語氣不疾不徐,音色卻冷得像鋒刃切紙:
“貴族可以在戰后請獎。”
“但調令,是戰前的選擇。”
他抬起頭,眼神篤定、沉著,像是在直接質詢這座帝國權力的金字塔:
“這個國家,不是貴族養的,是軍人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