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星火漫城
“火從不問你要燒什么,
它只是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不是一張紙。”_
——《霧都民謠傳信人之歌》
晨星時報印發的當天清晨,霧都沒有迎來日出。
不是陰天,也不是因為霧太濃,而是整座城市仿佛陷入了一種無形的“等待”。
空氣壓低,鐘塔沉默,鴿哨沒響,警鐘未敲。
王宮依舊沉睡在帷幕與金碧中,仿佛這一日與昨日無異,仿佛命運還未做出任何姿態。
可街頭已經不同了。
在破塔街靠近面包鋪的一張長椅上,第一份晨星報被翻開。
一個穿著褪色海軍舊外套的中年男人,指尖粗糙,額頭皺紋密布。
他沒念出報紙的標題,也沒有發出感嘆,只是皺了皺眉,緩緩將報紙遞給坐在旁邊的魚販姑娘。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就像把咸魚遞給鄰人,就像把鍋里的火交給灶上的人。
她接過看了一眼,又默默轉手給隔壁鐵匠家的兒子。
再之后,是巡夜的中隊長,是巷口擺攤的算命老婆婆,是跑腿送藥的孩子,是寫命紋還總出錯的學徒……
報紙還沒被完整讀完,消息就已經“被講了出去”。
不是被解讀,而是被復述。
不是被理解,而是被傳染。
——
不到半天時間,整座霧都的“詞匯結構”就悄然變了。
小報開始增刊,酒館里不再談賭局,甚至連禱堂里的咒紙,也有了新的“禁語”。
晨星的社論中沒有指名道姓,但其他報人并不需要“克制”或“謹慎”——他們的讀者不需要被說服,他們只需要“感受到火”。
午前,《晨鐘社》頭版赫然寫著:
《少女命紋失控!“光之抽離”是否為教會私儀》
午后,《霧都記事報》刊出一封匿名來信,信中稱:
“……那一夜我就在十九教區,我親眼看見那位神父低聲念咒,隨即那名少女倒地,命紋飛散,如燃紙卷邊……”
而到了黃昏,《風鈴社》直接印出一行加粗大字:
《王女夜課之后,神職者為何突然干涉》
原文中那些“據稱”“尚無定論”“未能證實”的詞語,像是從記憶中被一陣風吹走了。
沒有人再提它們。
整座城市只記得情節,不記得來源。
—
破塔街一個低矮街口的石板上,放著一盞夢燈。
那是昨夜,一位夜課學生親手點下的。
燈下放著一張咒紙,墨跡早已干透,紙張被風吹得微微卷起。
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一句話:
“愿老師的命紋,不被奪走。”
咒紙沒有被燒。
但從那一夜開始,越來越多的夢燈出現在街頭、屋檐下、水井旁,甚至教堂圍墻外。
每一盞燈下,都壓著一個名字。
不是死者的名字。
而是一個個,曾在夜課上寫下命紋、留下字跡的孩子。
他們沒有組織,沒有口號,沒有聲嘶力竭的抗議。
他們只是靜靜地點亮這些小小的光。
一盞燈,不會改變什么。
可當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多了一盞光,人們開始意識到:某種看不見的“奪火行為”,正在被最溫柔的方式拒絕。
他們用最不劇烈的方式,說出最堅定的否。
—
教會的大鐘,一整日都沒有敲響。
繁育圣母主庭僅發出一封短小的公告,語句嚴謹卻無任何解釋空間:
“此類流言源自叛信劇場。吾主之光,永不搶奪。”
這句話貼在了每一座教堂的正門口。
卻沒有任何神父走出來解釋它。
—
晨星報社樓下的夜課教室里,雷克斯正用舊布擦著黑板,一遍又一遍抹去昨日的痕跡。
灰白粉塵在晨光中漂浮,像夜里未落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