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盞燈被掛在圣柱之下,不為慟哭,也不是憤怒的標語。
那是一種守靈。
為死者,也為活著的人。
教會衛隊趕到時,列陣齊整,卻無人上前。
不是因為有人擋住他們。
而是他們每個人,自己也說不出該如何面對這一幕。
火沒有燃起,血已寫下答案。
城市,正在自己為自己書寫信仰的下一行命紋。
第三日清晨,《晨星時報》刊發了一篇匿名社論。
標題寫得克制而鋒利,如一把未拔的匕首橫放在神座之前:
《命紋是誰的——一封給神的回信》
整篇文章沒有煽情,沒有咒罵。
文風平靜如水,卻句句回蕩如鐘。
它不高喊,也不斥責,只在最后落下一段結尾,像輕輕一筆,卻成了整個霧都地下流傳最廣的一句話:
“若我命紋只能由神定義。”
“那祂第一次該來,是我點火的時候。”
短短兩行字,如暗夜之中刺入人心的一束微光。
它不是挑釁,而是一個被長期沉默者,第一次發出的——質問。
同日午后,繁育圣母主庭圣殿內,梅黛絲親自召集三柱執事,召開核心議會。
光墻全亮,星圖全部展開,象征神啟的祭臺緩緩升起。
大殿穹頂之上,所有禱言流光匯聚于中心,主庭封藏多年的核心法案封條,被她親手揭開。
她站在圣鏡前,祭紗從肩披落至地,紋縫如圣母光環刻落的流線。
她舉目望向光墻,目光如冷鋒劃過冰面,語氣緩慢卻分毫不含退意:
“吾將向貴族議會與王室會議,聯呈圣書提案。”
語聲甫落,她右手舉起權杖,權紋震蕩,光墻應令展開一行煌煌文字:
《秘詭凈化法案初稿》
光芒一閃,法案內容浮現于圣鏡前,字句沉重,筆鋒如裁,足以改寫城市命運結構的律文:
所有未登記于教會系統的秘詭卡牌使用者,視為“潛在命場污染源”,將接受強制標記與審查程序。
所有夜課講授與學習活動,必須持有神職備案文書,未認證者視作非法命文聚眾行為,予以收押調查。
禁止在王都五大核心街區傳播“命紋歸我”等“命紋歸屬錯誤意識”言論,
嚴重者將接受“沉光裁決”——由教會執法使施行“記憶凈化”。
大殿氣溫驟降,仿佛空氣中的每一個詞匯都變得鋒利可割。
納赫執事站在光墻之下,眉頭緊蹙,聲音低沉卻急迫:
“圣女殿下,此舉恐將激起民間反彈……甚至可能引發王室議會內部的裂痕。”
梅黛絲神情未變,動作依舊緩慢有序。她將卷宗合上,封頁一扣,仿佛世界已定。
她語氣淡得像雪落白石,字字如霜:
“那就讓他們燃燒。”
她走下祭臺,長袍拖曳于石階之上,聲音忽然低沉,仿佛來自大殿最深處,又像是從神明耳語中落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我不是要壓下他們的火。”
“我是要讓他們知道——神火燒到哪里,他們就只能——跪著祈禱。”
話音落地,大殿一片寂靜,連流光的閃爍都像被凍結。
她緩緩轉身,目光穿越光墻,透過圣殿的神性鏡面,仿佛越過一座座街區,
看到了那條霧都核心命紋上正在悄然蔓延的裂縫。
她望著那無形之線,語氣忽然低緩,卻比冰還沉:
“他們以為,命紋是寫給未來的。”
“我會告訴他們——命紋,是寫給神的。”
這不是一條法規的發布。
這是一次來自神職權威的“命名反擊”。
不是回應,而是宣判。
不是修補裂痕,而是宣布裂痕的不可寬恕。
梅黛絲從來不是在試圖說服誰。
她只是在告訴世界:信仰之火,只能由她——來掌燈。
“當火不再照亮神像,
神便會想起:自己也會怕燒。”
——《異端之光末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