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被學生問住了,亦或者回答了錯誤的答案,就是耽誤了學生的一輩子。”
“如此一來,他定然也會好好督促自己,乃是雙贏的局面。”
既然孫奭有了自己一套理論,宋煊也不再推辭。
反正大儒孫奭度孫子親自執教,光是這份機緣,就讓其余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那便多謝孫學士了。”
“不必道謝。”孫奭摸著胡須道:
“其實老夫仔細研讀你在應天書院提出來的那四句話,還是有些擔憂。”
“擔憂什么?”
宋煊心里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難不成孫奭也是個“守舊派”?
“此間沒有外人,老夫也就不說漂亮話了,只是想要提醒你。”
“學生乃是后進末學,自是愿意聆聽前輩的言論。”
孫奭看著宋煊道:“自漢唐經學以來,天地立心,唯有天子可代言,你讓士人直接立心,近乎挑戰皇權的解釋權。”
“不止有一個學生來向我反應你的問題,還拿著我注釋過的孟子,強調君臣大義,斥責你極為“誑誕”!”
“自太祖立國以來,便強調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我提出為天地立心,也是希望士大夫們能夠肩起重任,不要總想著中了進士,就只知道享受。”
“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
孫奭悠悠的嘆了口氣,在大宋君權神授觀念淡薄,儒學復興,政策又寬松。
隨著進士越來越多,這個群體以天下為己任的士風也越來越盛。
只不過目前朝堂當中許多都是守舊派。
宋煊這番言論,在沒有中進士的群體當中影響不小,但是在既得利益者當中,確實被視為動搖根基的言論。
孫奭可是受到了不少學生的詢問,全都被壓下來了。
更有甚者他們說宋煊有架空五經的隱患。
孫奭畢生致力于章句訓詁《五經正義》,而宋煊四句強調“繼絕學“,實為否定漢唐注疏傳統,暗示當世儒學已“絕“。
這不是“誘人務虛”的言論嗎?
“至于為萬世開太平,更是豎儒妄誕!”
“伊尹、周公尚不敢言,彼時宋煊不過一介布衣,安敢以空詞沽譽?”
此等言論充斥在孫奭的耳邊,所以他也不想在朝中待著了,正好應了范仲淹的話,前往應天書院去看看,真實的感受一下。
孫奭不是一個固步自封,容不下后進學子之人。
他以前就當老師,性子極為寬容。
但是他的許多學生都有些“極端”,認為該消滅宋煊的言論,給他打為儒家叛逆,希望老師出頭。
到時候天下必定會從者如云。
孫奭拒絕了,今日特意提醒宋煊。
宋煊聽著孫奭的一些轉述,他點點頭:“我早就猜到了,原本我還沒覺得有多嚴重。”
“自從審理開封府通判秦應誣陷參加穆修一案后,我才明白這種爭端,有多么的可怕。”
“是啊,他們都是大宋的中流砥柱,你宋煊更是將來大宋的棟梁之才。”
“如何能夠因為這種事就相互撕咬?”
“最終受損的還是大宋的實力。”
孫奭悠悠的嘆了口氣:“但是孔圣人尚且誅殺少正卯,更不用說不如孔圣人的這些人了。”
“你宋煊今后在朝中會有些舉步維艱,因為許多人都與你理念不合,可是要小心吶。”
“多謝孫學士的提醒。”
宋煊站起身來給孫奭行禮:
“若非如此,我尚且不知道我都是從哪里得罪的人。”
“無妨。”
孫奭給宋煊一本有關賈昌朝的著作《周易衍義》。
讓他瞧瞧,其中攻擊宋煊最盛的便是賈昌朝。
孫奭是希望儒學能夠越來越興盛。
宋煊如今的理論不全,沒有形成自己獨特的對儒學的“解釋權”,自然會遭到許多人的攻擊。
但是這些人的攻擊,也是因為他們也沒有系統的理念,只能因循守舊來表明自己是正統的。
孫奭是明白從漢武帝獨尊儒術,罷黜百家。
儒學已經海納百川,適應了不同的朝代。
許多解釋都與前朝不同。
所以他覺得大宋建立,會形成新的儒學解釋,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
可他的那些學生,卻是比他還要老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