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對講機,指尖在按鍵上停頓片刻,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執法隊伍和遠處噤聲觀望的人群,朗聲說道:“各小組注意,按原定方案執行,先拆b區3至5排的違建。”
指令通過電波傳開,最先響應的是標號“01”的鉤機,駕駛員摘下安全帽擦了把汗,又穩穩扣回頭頂,操作桿下壓的瞬間,鋼鐵履帶在地面碾出兩道淺痕。
第一臺鉤機的鋼臂率先揚起,目標是街角處一棟三層磚混違建,那樓體歪斜得仿佛隨時會倒塌,底層商鋪外掛著一個“溫馨賓館”的褪色燈箱。
“轟……”
鏟斗砸穿樓頂彩鋼板的瞬間,粉塵混著墻皮碎末如黑霧騰起,圍觀人群中有人下意識的后退半步。
楊國偉在監控屏里看到,屋內突然沖出一個拎著菜刀的中年婦女,卻被早有準備的執法隊員迅速控制。
“那是楊二虎小舅子的老婆。”
馬春東低聲匯報:“我們已經提前布控了,不會鬧大。”
“b區注意!先探管線再作業!”
對講機里突然傳來了警示聲。
楊國偉立刻盯住監控畫面,只見標號“02”的鉤機停在一堆集裝箱式違建前,工人正用金屬探測儀在地面掃描。
這片區域原是楊家兄弟出租給小作坊的“工業大院”,地下私接的電線和水管比蛛網還復雜。
十分鐘后,探測儀發出蜂鳴,距離地表三十公分處埋著兩根直徑二十厘米的污水管,管壁已經出現了裂縫。
“萬幸沒直接上機械。”
王建軍抹了把汗,暗自嘀咕:“要是捅破了,這得臭一條街。”
拆違工作繼續進行,楊國偉的目光落在遠處正在拆除的連片彩鋼房上。
那些藍白相間的板材曾是楊家村“特色”:哪家想擴大面積,就在樓頂或院外搭幾間彩鋼房,出租給剛來城里的打工者,最便宜的月租只要三百元。
此刻鉤機鏟斗“咣當”一聲掠過彩鋼板屋頂,金屬撕裂聲里露出里面東倒西歪的木架,像是被掰彎的火柴棍兒,墻角堆著發黑的被褥,霉斑順著墻根長成了綠毛。
楊國偉湊近一看,好家伙,這墻壓根兒沒灌水泥,全靠木板和鐵皮釘在一起,風一吹直晃悠,縫隙里還塞著塑料布和蛇皮袋擋雨。
“這他媽也叫房子?”
他忍不住罵了句臟話,蹲下身用腳尖戳了戳墻角,整塊磚都是松的,輕輕一推就掉渣。
再往屋里瞅,灶臺底下堆著液化氣罐,電線跟麻花似的纏在房梁上,燈泡用鐵絲吊在天花板,晃得人眼暈。
“要是來一場大風,這玩意兒指定得散架,砸著人咋辦?”
他猛地站起身,扭頭吩咐工作人員:“趕緊記下來,讓街道辦挨家挨戶統計好租房的人。”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特別是拖家帶口的,還有老人小孩,安排臨時居住點,如果住不開的話,哪怕臨時找個旅社住呢,總之絕不能讓人家睡大馬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