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角落開始響起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聲音壓得極低:
“說到底,這保家衛國,守土安邦的重任,還得是景家才靠得住啊!”
“誰說不是!想當年景大將軍府坐鎮北疆時,何等威風?韃靼宵小聞風喪膽,周邊諸國莫不俯首帖耳,何曾有過今日這般狼狽?”
議論聲雖小,卻像針一樣刺入龍椅上那人的耳中。
“吵吵嚷嚷什么?”方才還顯得六神無主的狗皇帝,此刻卻對下面的議論聲異常敏感,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渾濁的眼珠射出兩道并無多少實質威懾力的眼刀,直指人群。
“覃中書!花首輔!聽你們議論得挺熱鬧,要么就你們倆去北疆替朕分憂?”這突如其來的點名帶著明顯的遷怒和諷刺。
被點到的中書令和內閣首輔立刻出班,動作夸張的作勢就要跪倒,口中連聲說著“臣惶恐!臣不敢!”,然而,低下頭的臉上卻絲毫不見真正的畏懼或羞慚之色,反而帶著幾分被無端指責的無奈。
就在這僵持尷尬的時刻,一個聲音從大殿最末端、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響起,雖然位置偏僻,但語氣卻頗為堅定清晰:“臣倒以為,有人可擔此任。”此言一出,如同在死水潭中投入一塊巨石。
前面所有的官員,無論是勛貴還是重臣,都驚愕地紛紛側身、轉頭,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發聲之處,甚至下意識地為聲音的主人讓開了一條通道。
狗皇帝瞇起眼睛,努力辨認著那個站在通道盡頭、身材不算高大、面容帶著明顯南方特征的中年官員,一時竟叫不出名字。“愛卿是?……你上來說!”他伸手指向那人。
侍立一旁的老太監李公公立刻機敏地彎下腰,幾乎是貼著皇帝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提醒:“回萬歲爺,這是新任命的御史中丞,姓封,封大人。”
說起來,御史中丞官階僅為從三品,按常理并無每日上朝議事的資格,但因身負監察百官、備戰督責之職,今日出現在此參與緊急軍務商議,倒也合乎規制。
“封愛卿舉薦何人?”皇帝自己沒轍,自然對這個提議產生了興趣,身體微微前傾,過度服用仙丹而導致的眼球微微凸起,聚焦在通道中央那位凜然站立、不卑不亢的封大人身上。
“臣以為,”封大人雙手恭敬地捧著代表他身份的竹笏(竹制,符合其從三品身份),聲音清晰而平穩。
“靖親王殿下當年亦是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他話未說完,左右兩側立刻爆發出毫不掩飾的嗤笑和噓聲,如同冷水潑進了熱油鍋。
“靖親王?虧你想得出來!你也不看看王爺如今多大年紀了?你這是讓他老人家去送死嗎?”一個同樣年紀不小的官員毫不客氣地譏諷道。
“哼!怕是只聽過靖親王當年的威名,連王爺的面都沒見過吧?就在這里信口雌黃!”另一文官語帶輕蔑。
“王爺早已年近古稀,行將就木!你身為御史中丞,連這點都不知道?簡直荒謬!”連皇帝也忍不住加入了嘲諷的行列,仿佛被愚弄了一般,發出幾聲干澀而刺耳的“哈哈哈!”笑聲。
滿朝文武,北方出身的武將大多沉默不語,南方背景的文官們則多是冷眼旁觀或面露譏誚。在這朝堂之上,竟無一人是來自嶺南的官員,自然也沒有人會為這位孤立無援的封大人仗義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