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面龐不復祥和,皺紋密布的的干瘦面皮擠作一團,涌上幾分數年都未曾顯露過的怒氣:
“酒肉已經是對佛祖的褻瀆,如何心中留!如何是高僧!”
老僧激動之余涌上異常潮紅,隨后悶哼一聲再次盤起念珠打坐,強行舒緩氣息后緩聲道:“小友你去吧,我佛與你無緣。”
李卯看著這老和尚生氣卻又強行憋著的的模樣,心頭冷哼一聲大步離去:“莫名其妙,本世子還不屑你幫我。”
“什么無欲無求,寧靜淡然,不一樣會生氣?”
“都是放屁。”
李卯踩著雪晃晃悠悠的朝來時路踏步離去,放聲對著明月喊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老和尚,你著相嘍!”
閉目凝神的老僧心神一震,猛然抬眸灼灼盯著那年輕后生離去的背影。
待到白衣身影消失不見之后,老僧悵然若失的不停回想著三句李卯脫口而出的箴詩句。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老僧三番回味,眸子再次亮了亮,仿若有所心得,最后失神的長舒一口氣。
“呼——”
老僧口中的熱氣吐出,在冰天雪地之中化開,變作純白的霧氣。
“倒是老衲著相了。”
“貧僧受教了。”
老僧緩緩起身,背起打著補丁的包裹,彎腰駝背的朝著大鐘寺的方向踱步而去。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良久后老僧回望一眼李卯消失的方向,自嘲的笑了笑:“也罷,老衲傳你衣缽,還管你信不信佛的閑事。”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老衲活了近百年,竟然沒一個毛頭小子活的通透。”
叩叩——
老僧緩緩叩響朱門,片刻后從中傳出一二小僧的稚嫩喊聲。
“誰啊?”
“老衲法號慧光。”
“慧光?沒聽過。”
“不對啊,我想起來是有慧字輩,但那都是師祖級別的了,早就死光了,這老和尚多半是來騙吃騙喝的。”
“莫理他。”
慧光大師含笑搖頭不以為意,靠著門板坐了下去,緩緩闔上眼皮.
干瘦皮囊下,疲憊悄無聲息的融入暗夜。
燕府。
朱墻邊一道人影猛地竄上墻頭,隨后立在上面頗為自得的拍拍衣領,準備接著往下跳。
但誰知一處瓦檐松動,白衣身影刺溜一聲就跌了下去。
撲通——
“你大爺的!”——
驚叫劃破夜空。
嘭——
主屋之中,燭火驀然點亮,從昏黃窗紙中映出一道不安亂動,豐腴多姿的身影來,戰戰兢兢的聲音向外喝出:“誰!”
“小卯!湖蘭!來人!”
李卯跌坐在碧綠的草叢中,吃痛的倒吸涼氣,隨后忙不迭一路小跑來到了亭下燕姨的那把琴旁邊坐著。
對于這孱弱的身子,他還是不大習慣。
李卯調整氣息,擺弄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溫聲道:“燕姨,是我。”
屋內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響起,片刻后。
吱呀——
門扉打開,美婦透過門縫,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見月光下那對熟悉的桃花眸子,以及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這才輕拍胸口倚在門邊松了口氣。
燕夫人披著一襲白色狐裘,肌膚白膩如雪,睡眼惺忪,仍是傍晚的那個打扮,搖曳生姿的往亭下走來:
“大半夜的不睡覺給你姨都吵醒了,好不容易睡個好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