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灣,楚王府。
瑯琊閣中,楚王宋衛一身青松云錦,坐于一白狐粵錦大墊之上,手中捧著霽藍鳳杯聽著福六安說羅安碼頭上的事。
旁邊鳥籠之中一金絲雀啾啾輕叫,玲瓏悅耳。
楚王宋衛到底是個富庶之地的閑散王爺,渾身氣態養尊處優,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慵懶自在感。
“你是說,這孩子就直接越過官兵,上了大街接過金刀就成了?”
福六安躬身笑道:“是啊,王爺,本曾想這位世子要弄個多么天衣無縫的銜接,誰曾想就直接上去當著人的面接下了金刀。”
“不過也是,讓大太監總管呂公公親自彎腰送刀,氣派的很。”
宋衛放下茶,抬手勾勒著上頭一幅煙雨仕女圖的最后一筆,帶著笑意道:“這孩子倒也有趣。”
宋衛注視那畫卷上仕女桃花一般的面龐,輕聲道:“福叔。”
福六安跪地一拜:“老奴在。”
……
羅安碼頭,人群從那宕機狀態緩緩回神,終是一茬隨著一茬開始轟然嘈雜。
世子為什么在人群里頭,關他們什么事?
而且也只有頭部的少數圍觀之人看清楚了世子是從一邊的人堆里竄了出來,其他人不明就里,聽見世子來了,也都一溜煙跟朝圣般揮舞手臂大喊“世子我愛你”“世子殿下令江南蓬蓽生輝”云云。
寬敞僅有一人的大街中央,李卯站定手壓金刀,而后微微側身,遠遠望向那搭建約莫三丈高的紅木漆臺上,一雍容沉靜的美婦。
一雙桃花眼中俱是和煦笑意。
紅臺之上,南宮素笙見那眸子看來渾身一顫,一雙沉靜眸子倏然收回,調整過后這才重新對上頷首。
兩人遙相對視片刻后,算是新身份會過了面。
南宮素笙讀出來那世子眼中歉意以及幾分親切,知曉起碼他還是認之前兩人的私下交集。.南宮素笙回神,急急忙忙拎著紫金裙擺下了臺子,渾然不顧身后花紅還有一幫侍女喊著“王妃您慢點”。
但是卻見她們的楚王妃健步如飛,攆不上一點。
接船大隊趕往楚王府的路上。
以楚王妃為首的車隊,身后緊跟著李卯特別要求的溫家車隊,再然后便是水泄不通的官兵隊伍。
高頭大馬,魚鱗鐵甲。
溫家馬車之中,百合皺眉看著李卯上了那楚王妃的馬車,好心出言提醒師清璇道:“主母,您就不看著主人些,萬一他被那楚王妃看上怎么辦?”
師清璇不以為然,淡淡道:“他就是一個孽障,怎么可能走到哪兒哪有人倒貼上門的?他們是談正事。”
百合撇撇嘴,覺得是這廝吃飽喝足了,不在意了。
昨天不曉得是誰在那兒鬼哭狼嚎“卯兒卯兒不要不要”的喊了。
她那天就該當著她的面把那變態給按著碾!
看她現在還能不能這么裝!
一邊萬墨蘭同溫若華默契十足捧杯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訥訥不敢言。
……
楚王妃馬車之中。
李卯同南宮素笙兩人正對隔著一張玉桌而坐,李卯神色坦然自如,反倒南宮素笙眼神復雜無比,直勾勾盯著李卯道:“世子殿下倒是藏得深,此前若不是世子的船還在路上,不然說不得我就能猜出來那位文采斐然的思懸公子身份。”
李卯輕笑道:“迫不得已,還望王妃莫要責怪。”
南宮素笙自然是曉得李卯命途多舛,有此李代桃僵之計點點頭表示理解,轉而抬頭看了看李卯,但眉頭一顰一蹙間頗有欲言又止但卻難言之意。
南宮素笙捧杯抿唇片刻,問道:
“世子殿下,不曉得思懸先生此前考慮加入王府談論詩詞一事如何了?”
“思懸先生?”李卯愕然一出聲,但旋即便反應過來楚王妃還是對他進王府一事念念不忘。
只是現今他成了世子,自是不能再像往日那般邀人當了文伴,倒是側旁敲擊探他的口風。
說來眼前這位楚王妃當真是好文成癡,能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書生喊上先生一詞,乃是相當難得。
李卯則瞧出兩人不像前段時間相處那般自在,稍一思忖便道:“說來楚王乃是皇上胞弟,我也該稱您一聲南宮姨才是。”
南宮素笙愕然瞬息,而后便勾著耳畔發絲道:“也是,我的年紀做你娘都綽綽有余,叫王妃生疏,叫姨倒剛好。”
李卯輕笑一聲,一展手露出白齒道:“那南宮姨喊晚輩上王府談敘詩詞,我一后輩又焉有不從之理?”
南宮素笙先是一愣,回過神抬眸看向李卯之時則已是眼中蘊著久違那如沐春風般的笑意,輕聲道:“那南宮姨就在此謝過世子,謝過思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