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城,究竟還在不在?
當下的現實是:在幾乎所有人的共同認知里,泓城早已不復存在,它于十八年前就已在那場災難的余波中化為焦土,從地圖上被徹底抹去。
然而,在他根深蒂固的記憶里,泓城是他成長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故鄉。
那里的每一條街巷、每一張面孔、甚至空氣中的味道,都清晰無比。
兩種截然對立的認知,必然有一方是徹底的錯誤。
若從“修改認知”的角度來推論,修改一個人的記憶,遠比修改多數人的集體記憶要簡單得多。
因此,如果有一方的認知是虛假的,那概率極高的......是他自己。
這是他最不愿面對、甚至恐懼去深思。
思緒至此,方白猛地掐斷了后續的所有推想,強行阻止自己再深入下去。
一種冰冷的戰栗感順著脊椎爬升。
如果連自己堅信不疑的記憶和認知都無法屬于自己,那他甚至無法確定,“方白”這個人,究竟是否還是那個真實的“方白”。
這是一種足以令人徹底迷失的、毛骨悚然的恐怖。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關于泓城的所有疑慮暫時封存,深埋心底。
之后回到新世,去問問學姐和林叔,聽聽他們怎么說。
他需要外界的錨點來進一步確認更多信息。
還有李老頭,李鐵匠給他的那份有關「熔鑄」的知識,他還能清晰的記得。
如果泓城早已不存在,李鐵匠又去了哪里?
知識...總不可能是憑空產生的吧?
好像,也并非全無可能。
既然記憶都可以被憑空捏造、植入或修改,那么“知識”作為記憶的一種特殊形式,為何不能也是如此?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驟然噬咬了他的理智,帶來一陣劇烈的、近乎嘔吐感的眩暈和混亂。
他猛地站起身,幾乎是踉蹌著沖出檔案庫,來到室外冰冷的庭院中。
霎時間,凜冽如刀的寒風裹挾著雪沫,劈頭蓋臉地打在他身上、臉上,冰冷刺骨,卻讓他混亂燥熱的大腦瞬間清明了許多。
他仰起頭,任憑漫天風雪吹打,試圖讓這純粹的物理上的冰冷,驅散內心深處的寒意與恐懼。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剎那,視線竟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另一雙眼睛。
那雙眼眸中,竟有細微而繁復的淡金色光紋緩緩流轉。
就在庭院另一端,連接著回廊的亭子下,一道身影正由侍者引路,正欲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走來。
那是一位女子,看上去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身姿挺拔。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流瀉般的璀璨金發,即便在灰蒙的風雪天中,也仿佛自行散發著微光。
她頭戴一頂寬檐斗笠,笠檐上已積了薄薄一層白雪,卻絲毫未折損她半分氣度。
她的容貌極美,但更令人過目難忘的,是那種超凡脫俗的獨特氣質。
方白的目光瞬間被她眉心的印記吸引,那是一道極其精致、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的金色環蛇圖騰,蛇首銜尾,形成一個完美的圓環。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風雪亭中,目光穿越庭院,落在了方白身上。
“找到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