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曾對「忘川」進行過深入式的研究。
經過她無數次推演,反復驗證,最終得出了三個結論。
其一:忘川的存在形式并非是肉眼可見的河流,它是由死亡的概念——無數灰霧堆砌而成。
其二:忘川覆蓋于寰宇的各個角落,超脫了常規的物理法則,既無法被觸摸,也難以通過任何儀器觀測,用科學的語言描述便是——它存在于生靈無法認知的緯度。
其三:一旦生靈的五感以任何方式感知到忘川的存在,都等同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生命的終結,是踏入忘川認知范圍的唯一信號。
這也是寰宇間各大高等文明與星神們的共識。
而此刻,
黑塔看著光幕上瓦爾特苦苦掙扎的身形,眉頭微不可查的蹙了一瞬。
為什么他要違背生命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又為什么將感情置于生命之上?
難道這世界上就只有我跟阮梅兩個正常人嗎?
黑塔百思不得其解。
她曾主動接觸過「形骸解放」的力量。
那種在忘川表層游走的規則,對靈魂而言毫無作用,但對于生者,卻無疑是一種酷刑。
在旁人眼中,形骸解放的過程極為短暫,生靈的軀體仿佛在瞬間就會被湮滅,化作忘川的一部分。
然而,只有親身經歷過的黑塔明白,這看似短暫的過程,實則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黑塔到現在還能記起,每一寸肌膚的消融、每一塊骨骼的碎裂所帶來的痛處。
自己的身體從完整到徹底消融,這一過程整整持續了七年之久。
但!
自己可是死亡的從神啊!
即便經歷再多的痛苦,自己只要心念一動,便可以叫停這一切。
他一介凡人,憑什么能承受第二次「形骸解放」?
他不知道自己會死嗎?
……
瓦爾特當然知道自己的下場。
早在重新回到忘川表層之時,他的內心便已生出一絲明悟,
——自己絕對不可能度過記憶滌蕩!
但為了能夠完成最終的儀式,他做出了一個讓黑塔意想不到的舉動。
——在形骸解放階段,他強忍著超越臨界的痛苦,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在靈魂深處刻下了安禾的樣貌。
“有用嗎?”黑塔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她微微歪著頭,對著虛空喃喃道。
周牧嘆息一聲,“我很想說有用,但我并不想自我欺騙。”
“是啊……”黑塔眼神呆滯地看著瓦爾特,雙手下意識地揪緊裙擺,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悄然滋生,
“明明知道沒用,他為什么還要堅持?”
“只是不想在儀式失敗之后,忘記自己的女兒罷了。”周牧聲音平淡的回答道。
“是嗎……”黑塔眼神帶上了一絲復雜,“還真是……愚蠢呢。”
她感覺自己好像病了。
剛剛那一瞬間,她竟然有種想要認輸的沖動。
就在這時,周牧的身形突然降臨在了王座上,一屁股坐在了黑塔身旁。
黑塔嚇了一哆嗦,隨即趕忙看向兩只安禾的方向。
卻發現,那兩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著瓦爾特,完全沒看到這里來了個大活人。
“這是……心理學隱身?”黑塔柳眉輕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對!”周牧微笑著,伸手輕輕撩開黑塔耳畔的發絲,“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你記住剛剛心底誕生的情感。”
“嗯?”黑塔秀眉高挑,眼中透露出一絲警覺,“怎么,覺得自己要輸了,就想讓我認輸?”
周牧有些無奈,這女人的好勝心和同理心完全成反比。
一個她,一個阮梅,個頂個的抽象界大能。
“勝負暫且不論,難道你不覺得,生靈之間的親情羈絆、感情糾葛,其實是一種美好的存在?”
“感情?”黑塔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懂了懂了。”
“你是想讓我嘗試著喜歡你對吧?”
她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晃了晃手上的鐐銬,
“不用這么麻煩,我不排斥做神明的女人。”
“到時候我會自己催眠自己的。”
溝槽的周牧,拐彎抹角的騙我身子,想要就要唄,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
周牧:“……”
“你們這些天才的腦回路都這么離譜嗎?”
真是無語了,她是怎么從父女感情跳轉到兩姓知識的?
這中間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嗎?
“那你是什么意思?”黑塔有些納悶兒,“你不是饞我身子很久了嗎?”
這么直白嗎……
但幸好,周牧的臉皮厚如城墻,索性坦然道,
“饞你歸饞你,但并不是什么時候都要往那方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