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發現,這靈山之地,竟成了妖魔的棲居之所。”
“你不會去質問如來了吧?”流螢瞪大了眼睛。
無面僧發出一聲苦笑,如同破鐘嗚咽,“施主高看老衲了。”
“那年,老衲在降妖伏魔的路上,碰到了正食人的青獅精,可就在老衲即將打的它魂飛魄散之際,那位靈山的文殊菩薩忽然駕臨。”
“他二話沒說,直接掠走了青獅精,并將老衲生生打死。”
“這……”流螢張了張嘴,一肚子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可是好奇老衲為何變成這般模樣?”老僧問道。
流螢點頭。
“唉……”老僧的聲音有些沉重,“是地藏王菩薩搶回了老衲的命魂。”
“祂說:宿命既定,因果難改。”
“就像祂注定永鎮地獄,而我……也注定亡于靈山。”
“你信了?”流螢追問,目光灼灼。
“呵……”老僧發出一聲嗤笑,周身突然騰起微弱的佛光,
“老衲修行參悟佛理至今,豈會因幾句言語動搖?”
“自地府修至太乙后,我便重返靈山,面見了如來……”
“然后呢?”流螢感覺自己燃起來了,這不直接把靈山拆了?
“然后?”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自己空洞的面龐,
“然后就成了這般模樣。”
“他們封我五感,妄圖以邪法奪舍,卻不知老衲向佛之心,堅如磐石。”
“直到……”
說到此處,他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袈裟下的輪廓都在扭曲,
“……直到有一日,我聽見如來喚道:「主人,這和尚資質不錯,不如停下金箍,改用篡命吧」。”
“老衲不懂何為金箍,何為篡命,可老衲知曉何為主人!”
“那般半步大羅的主人,是何境界,亦可想而知。”
“那一刻我才明白,眾生皆為螻蟻,命運不過是大羅強者掌心的傀儡戲。”
“這……”流螢有點兒頭皮發麻,“原來這才是你癡念的原因……”
老僧點頭,“自在天主,也就是六道輪回的天道,看出了老衲這般癡念。”
“祂將老衲從那般絕境救出后,安置在了這演武場。”
“祂曾予老衲一句箴言,今日老衲便將之送給施主。”
“是什么?”流螢好奇的問道。
老僧雙手合十,垂下了頭顱,
“阿彌陀佛。”
“命自我立,福自己求。”
“命自我立,福自己求……”流螢喃喃著重復了一遍。
想不到那神性的主人竟有這般大智慧……
“那你現在……”她剛想問無面僧現在的想法如何,卻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無面僧血條上的「癡」字已經消失了。
“你……?”
老僧看出了流螢的驚訝,淡笑了一聲,
“老衲說過,老衲的佛性比之羅漢菩薩之流不知強了幾何。”
“施主用言行為老衲訴之以「理」。”
“——所謂宿命,不過是強者恃強凌弱的借口。”
“老衲得「理」后,又怎能不覺悟呢。”
說著,他伸出手,挖出了嵌在自己胸口的羅盤,遞給了流螢。
“這物件,是老衲從靈山處擄來,就贈給施主吧!”
“你……”流螢驚恐地看著無面僧胸前的空洞,那里正滲出細碎的金光。
他頭頂的血條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那你怎么辦?”
無面僧緩緩起身,身上的袈裟如螢火剝離,化作漫天梵文。
“朝聞道,夕可死矣。”他的聲音不再慈藹,而是帶著晨鐘般的清亮,
“得天道庇佑,老衲癡障時未曾做下禍事。”
“幸哉,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