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角抬手輕揮,餐桌上青銅香爐騰起祥云狀青煙,他的聲音裹著氤氳香氣緩緩道來,
“老君言——”
“修行非獨在斬妖除魔,亦在觀心自省。”
“真經不在靈山之巔,而在眾生心間。”
“縱有萬千磨難在前,若能守住本心,處處皆是修行道場。”
“若執念于取經歷險,反倒失了大道真意。”
說罷,他親自執起鎏金酒壺,玉盞斟滿時瓊漿泛起漣漪,
“老君還留下偈語——”
“泡影浮光皆道場,須彌芥子納滄桑。”
“莫向虛空尋覺路,醒時方知夢無疆。”
“這蓮花洞的一羹一炙,或許比十萬八千里的奔波,更能見天地本相。”
話音剛落,他手中玉凈瓶突然輕晃,澄澈清泉傾瀉而出。
眾人驚呼聲中,水流卻在觸及青石地面的剎那化作霧靄。
銀角望著消散的云煙輕笑,
“就如這酒水與霧靄。”
“你說是真,它轉瞬即逝。”
“你說是幻,它卻沁人心脾。”
“如是而已。”
言罷,他將杯中美酒飲盡,便再次坐回了座位。
星寶聽了個一臉懵逼,完全不理解老君話語中的意思。
符玄柳眉緊蹙,眼中盡是茫然,顯然也是啥都沒聽懂。
景元則面色凝重,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透著困惑。
唯獨鏡流神色沉靜,一如既往。
“替我謝過老君。”她輕聲說道。
金角銀角笑著點頭。
半晌,
眾人酒足飯飽,便提出了告辭。
兩位童子也未挽留。
待腳步聲徹底消散,銀角忽然攥緊腰間玉凈瓶,打破沉默,
“大兄,你可知老君那些偈語究竟藏著什么玄機?”
金角攤手,“瓦達西又不是老君醬肚里的蛔蟲,哪會知道祂在想什么。”
“祂讓你做的動作和說的話,沒準都是在裝逼。”
銀角:“……”
“罷了。”他搖頭嘆息,“我兄弟二人得老君庇護,已是幸事,求太多反而不美。”
金角拍了拍銀角的腦袋,笑道,
“這才像話!”
“知道得越多,煩惱也就越多。”
“無知,就是福嘛!”
……
另一邊,平頂山的月光還未褪盡,烏雞國的夜色便裹挾著沉沉霧靄壓來。
就見,
宮闕巍巍映暮埃,井沉冤魄霧徘徊。
三年大旱禾苗盡,萬里枯河白骨哀。
殿上妖君披袞冕,階前黎庶泣蒿萊。
西風不解人間苦,猶自吹云過舊臺。
河畔前,
鏡流看著眼前干涸的河床,忽地單膝蹲下,指尖撫過河床中歪斜的瓦罐。
那瓦罐表面密布著蛛網狀的裂紋,罐口還殘留著干涸的水漬。
星寶見狀,有些疑惑地湊過來,“師父,是發現什么了嗎?”
鏡流的指尖突然頓住,指甲深深掐進瓦罐冰涼的陶土里。
半晌,她緩緩閉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腦海不受控制的翻涌起過去的記憶。
很久前,她在星間流浪之時,也在某些荒蕪星球上見過這般場景。
沙礫漫過巖石,被風沙侵蝕的殘垣斷壁間,歪斜著破碎的容器。
那些星球的原住民蜷縮在廢墟里,骨瘦如柴的手指緊緊攥著褪色的祈愿瓦罐,渾濁的眼睛里倒映著永不落下的烈日。
孩童們將最后一點渾濁的液體小心翼翼地倒入容器,期待著某個奇跡降臨,可容器中的水卻在眨眼間化作蒸汽消散。
她記得有位老者顫抖著將布滿老繭的手覆在干裂的土地上,沙啞地呢喃著祈雨禱文,最終,卻化作一聲無力的嘆息,倒在滾燙的沙地上,再也沒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