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在喉間震顫,鏡流還未及思索這金身法相背后的含義,周遭的空間突然發出琉璃碎裂般的脆響。
下一瞬,腳下地面變成翻涌著血泡的沸騰湖泊。
無數燃燒的紅蓮從血水中浮起,每朵蓮花上都坐著個穿著白骨袈裟的人,那些人長相竟和鏡流有幾分相似,正搖頭晃腦地念著經。
與此同時,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
「直面自己的過往吧。」
話音未落,最近的一朵紅蓮“轟”地炸開一道紫色火焰。
其上端坐之人緩緩起身,嶙峋指骨上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干涸的眼窩重新泛起血色。
等火焰徹底熄滅,站在蓮臺中央的赫然變成了另一個鏡流。
對方猩紅的瞳孔像是浸泡在血池深處,玄冰大劍垂落的霜霧里,連帶著聲音都結滿寒冰,
“仙舟天人于無量壽中,遍歷諸苦……”
“五陰妄云,遮蔽心月,無名牽纏,身墮魔陰。”
“縱有三尺鋒芒在手,卻不能……”
“斷服心魔!”
最后四字如驚雷炸響,鏡流耳畔突然響起飲月之亂時的廝殺聲。
記憶里同伴的慘叫、染血的云騎紋章,還有自己揮劍時濺在臉上的溫熱血珠,全都隨著這聲斷喝翻涌上來。
還未等鏡流從震撼中回神,蓮臺上的人影已裹挾著刺骨寒意暴起。
萬千劍影如同破碎的冰棱傾瀉而下,熟悉的怒吼在血池上空炸開,
“你無處可逃!”
鏡流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
她能清晰感知到,這鋪天蓋地的攻勢不過是自己初入「云上五驍」時的水準,劍招軌跡里甚至還帶著青澀的稚嫩。
可當寒芒擦著脖頸掠過,她卻驚覺后脊已被冷汗浸透。
本能驅使她身形暴退,卻還是被一道劍光剮蹭到了衣角。
下一瞬,
鏡流只感覺自己的五感陷入了詭異的顛倒。
眼前持劍的人影變成了身犯魔陰的仙舟同僚,周遭蓮臺上誦經的聲音,也盡數化作痛苦的呻吟。
“這不可能……!”
鏡流踉蹌著扶住顫抖的手腕,指尖觸到的卻不是真實皮肉,而是記憶里魔陰身枝條的冰冷觸感。
她怎么也沒想到,已臻至半步太乙境的自己,竟還會被扭曲神魂,陷入失控。
蓮臺上的人影見狀,突然收劍后退,猩紅瞳孔里映著她慌亂的模樣,開口時聲音卻帶著詭異的平靜,
“你的劍鈍了。”
“很久之前,就算是飲月君的龍淵劍氣劈面而來,你也會迎著光把劍刃磨得更亮。”
“可現在呢?”
“是被禿驢教化了嗎?”
“竟連殺我的勇氣都失了。”
理智在六塵錯亂中搖搖欲墜,但鏡流還是精準的捕捉到了那句“禿驢”。
“世尊不是那些偽善的僧人。”
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卻異常清晰,“是祂讓我懂得了何為佛性。
“佛性?”人影突然癲狂大笑,“一個手中沾滿血腥的劍士,竟然妄談佛性?”
她舉劍指向鏡流,劍鋒倒映著她蒼白的臉,語氣里的憤怒幾乎凝成實質,
“你何時變成了這副模樣?”
“以劍為心,斬卻自我!——你的承諾呢?”
血池深處傳來萬千回聲,與人影的質問重疊,
“我將如實揮劍,無間無盡,直至斬下天上的「星星」。”
“唯此誓言,我永不忘卻——”
人影用著她曾經的聲線,語氣卻淬滿嘲諷,
“現在看看你的劍!”
“它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