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朱棣心想胡說八道,陶罐怎么會動,最多是隨著水流載沉載浮,那也是正常的。
可是,定睛望去,好像還真的……
朱棣內心升起更強烈的不安和恐懼,連忙摸出老師親手交給他的望遠鏡,仔細望過去,不由得身軀劇震,感覺到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瞬間凍結。
這次的陶罐中,裝的竟然不是那些遇火爆燃的石漆!
一個個巨大的漆黑陶罐中,蜷縮著渾身膿瘡的活人!
這,這還能叫人么?
望遠鏡下,朱棣看到那些人渾身長滿了恐怖的膿瘡,在剛才陶罐入水的時候,無數膿瘡被擠破,黑黃色的膿液頓時流了出來,順著陶罐的縫隙,流進伊犁河里,跟河水混在一起,漸漸飄向沙丘的方位。
“黑死病!這是黑死病!”
隨軍的醫官面如死灰,仿佛看到了比天災還可怕的東西。
怎么辦?
朱棣呆立當場,頭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自己,中計了!
盡管再三謹慎,畢竟還是因為對地形的不夠熟悉,再加上沒想到帖木兒竟然如此狠毒,不知從哪收集了這么多黑死病的病患,把他們充當武器,封鎖了伊犁河的西岸。
現在,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彎月旗幟,倘若明軍要在這種情況下強行渡河,無疑要成為弓箭的活靶子,即便是再強大的火器,也很難在游水的時候取準,跟對方展開對射。
后退呢?
后面依然是蔓延的火海,熾烈的溫度縱然隔著半個河面,依然讓人覺得后背滾燙,后退的唯一下場,只能被燒成焦炭。
不能進,也不能退!
八千人的神機營精銳,竟被困在這片不明狀況的沙丘上,眼睜睜看著那些恐怖的黑死病陶罐漸漸迫近,這片沙丘即將成為一座死亡籠罩的疫病囚籠!
反而是敵人開始進攻了!
彎月旗幟揮舞,無數早就準備好的帖木兒死士,竟是不顧前方就是恐怖的黑死病病毒,紛紛下水。
“架炮!”
朱棣心中煩躁至極,揮了揮手,幾尊重金打造的火龍出水炮,架設在沙丘上,莫說是人,就算有鐵架戰船,進入射程之內,也必定粉身碎骨。
可是……
望遠鏡中觀察到,那些帖木兒死士的目標,并不是沙丘上的明軍。
他們游到那些陶罐邊上,用隨身攜帶的刀子,劈開陶罐,狠狠地刺入那些惡心人的膿瘡當中,頓時讓黑黃色的膿液,更多更快地流淌出來。
月光下的伊犁河,早就失去了往常的寧靜和清澈。
大片大片惡心的膿液,鋪滿了整個河面,化作令人絕望的無邊死水,漸漸將八千明軍團團包裹。
轟!!!
朱棣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伊犁河的上游,忽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聲!
足有二十丈高的巨大水墻,裹挾著上游的無數尸骸,奔騰而下,將原本就漸漸肆虐的黑死病毒,徹底沖成了漫天毒霧!
完了……
朱棣心中一沉,竟浮現出絕望的情緒。
“殿下!我罪該萬死……”王弼跪倒在地,是他親自帶人去查探上游,結果卻是并沒有任何堤壩的痕跡。
那么,現在這洶涌的洪水,從何而來?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朱棣咬著牙,用盡所有力氣,高聲叫道:“放棄火器,都到高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