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紫禁城籠罩在深秋的蕭索中。
奉天殿內,須發盡白的朱元璋疲憊地望著殿外巨大日晷投下的長長影子。
殿內堆滿了來自寰宇四海的奇珍異寶、番邦國書,宣示著“日不落”大明的空前疆域。
然而,這位鐵血帝王臉上溝壑深陷,眼中銳利摻雜著濃濃倦怠。
他深知,維系如此遼闊的帝國,對日漸衰老的自己已是重負,對繼任者更是嚴峻考驗。
一絲對權柄的不舍,以及對功臣、尤其功高蓋世的國師秦楓的隱憂,在他暮年心底悄然滋生。
太子朱標侍奉榻前,歷經朝政磨練,眉宇間褪去書卷氣,滿是沉穩與堅韌。
然而,父子之間卻橫亙著微妙隔閡。
朱標身邊圍繞越來越多受秦楓“格物”思想影響的臣工,其治理理念與洪武朝以武力、強權為核心的傳統,隱隱碰撞。朝堂暗流涌動,關于海外利益、技術投入的紛爭,悄然試探著老皇帝削弱的掌控力。
此時,秦楓正率領一支由最先進艦船組成的新探索艦隊,航行于大西洋萬頃碧波之上。旗艦“龍騰號”甲板上,秦楓收到一封朱標親署的蠟丸密信。
“府庫”印記,乃二人最隱秘通道。
信中,愈發沉穩的太子朱標,言辭委婉懇切。
“……父皇春秋已高,思慮愈重,時有舊事縈懷,新人疑竇。楓師功冠寰宇,智通鬼神,掌造物樞機,負萬民仰望,亦難免為宵小所指。為社稷、為楓師功業周全計,兒臣冒死懇請:楓師此去,權當遠游,宜緩歸期。西行探索,珍重!勿念故土,新陸藍圖乃帝國百年之基,亦楓師避禍全身之策也!”
字里行間透著對父親晚年的洞察、對朝堂風波的憂慮、以及對恩師的關切與保護。
秦楓心下了然:帝王暮年,猜忌與疑慮交織,歷來是風暴漩渦。朱標在為他謀劃出路,更在為帝國開拓保留火種。
“如此…甚好。”
秦楓嘴角泛起一絲了然的笑意。這不是對“避禍”的欣喜,而是贊許朱標洞明時勢的睿智。
他不再猶豫,將信紙拋入風中。隨即,對正與學徒研討海圖的工部侍郎楊開天下令:
“開天!停止向東計劃。傳令艦隊:更改航向!目標——更遙遠的西方!找到那片傳說中的沃土!不惜一切代價!”
艦隊的航向毅然指向西方地圖的未知區域——未來被稱為美洲的大陸,遠離了帝國權力風暴的中心,帶走了未來的火種。
是年冬,應天皇城寒氣徹骨。
操勞國事耗盡最后心力的洪武大帝朱元璋,深夜于乾清宮御案前,伏案而逝。
史載:“太祖高皇帝崩于大內,龍馭上賓。”
太監清晨發現時,唯見那張凝固著無比凝重與疲憊、為萬里江山熬干的面容,無聲宣告著一個時代的落幕。
靈前,太子朱標一身素縞,沉痛伏地。巨大的悲慟之下,是他早已準備好的責任與使命。數日后,新帝于靈柩前繼位,改元“建業”。
建業帝朱標甫一登基,便展現出非凡的政治智慧。
對舊臣的安撫,首先就讓所有人放心,非但未清洗徐達、湯和等開國勛貴,反盛贊其為“開國柱石”,厚賜禮遇,穩固根基。
與此同時,迅速提拔自己多年培養、熟悉大疆域治理且受秦楓思想影響的太子近臣,填補權力真空,接管帝國航舵。
海外方面,特敕燕王朱棣長鎮海外,總督軍事貿易,使其成為帝國海外霸權的支柱與震懾,絕其歸國可能。
雖秦楓遠在天涯,新帝仍下旨高度褒揚其“拓萬里海疆,奠不世根基”之功,追贈尊號。
更關鍵的是,明文將“格物導引”、“天工巧術”之學納入國朝取士及工部考選標準!
令秦楓身邊的楊開天,定期將通過遠洋艦隊獲得的新大陸資料、技術造法、礦產分布等作為最高“工科典藏”傳回推廣。此舉為“建業”時代定下擁抱新知的基調。
在秦楓因密信遠航創造的物理隔絕與時間緩沖下,在新帝這套高超而穩健的政治組合拳下,帝國的權力交接如精密齒輪咬合,以一種近乎平穩的姿態,渡過了歷史的險灘。
可能的腥風血雨,被消弭于大洋波濤與建業政令之中。
建業帝朱標,穩穩接過了父親繪制、無數能臣共同澆筑的遼闊世界版圖。
此刻,他沉穩的目光已望向被鐵甲艦劈開的七海航道、龍旗點亮的異域港口、地圖邊緣正在繪就的新大陸……緊握通往下一個時代的船舵。
名為“建業”的嶄新帝王篇章,于紫禁城的哀樂聲中,悄然翻開。
殿外,那巨大青銅日晷的晷針,在建業元年寒風中,投下的影子已悄然變換了方向。
龐大的帝國,如同一副精密日晷,在歷史齒輪的嚙合中,穩健地踏入了下一個刻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