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燈之后,丹楓望著那輪和宮墻里一模一樣的孤月,心中泛起無邊思緒。
既然收留了陛下,她就得把握好那個度。
兄妹是最不容易引起猜測的,在討好和取巧之間,任意游走。之后陛下恢復了記憶,亦很難怪她冒犯,畢竟她又不會去沾陛下和莊貴妃那點感情線。
想著想著,沉重的睡意席卷了她。她四周摸索,想找個地兒躺下來過一夜。
她的花房配冬天漏風、夏天穿雨不說,還又窄又小、又破又爛,實在是想找個打地鋪的地方都無處下腳。
她原地轉了兩圈,實在沒辦法,一咬牙蜷縮到了床角,以盡量不觸碰陛下的詭異姿勢瞇下。像極了一只幼小的獸,月光咬著她瘦骨嶙峋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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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她被一陣拱動弄醒了,身旁的男人似乎在強忍著不適,輕輕地擺動身子。
丹楓趕緊點燃了燈,瞧見陛下臉色發紫,“陛……哥,您怎么了?”
謝淮渾身發窘,眼睛看了眼前面黃肌瘦的年輕臉龐,不由別過頭去。
丹楓蹙眉,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卻見身旁人一陣控制不住地戰栗。
丹楓秒懂了,“哥,你想噓噓了?”
雖是失了記憶,可謝淮的身上常年的高雅之姿依舊刻骨,乍聽到這般粗俗之語,從一名少女口中出來,他感到一陣尷尬與不適。
“我這里有尿盆。”丹楓趕緊起身,從榻下翻出一個粗糙的陶壺,“來吧。”
謝淮瞳孔微縮、喉結發緊,他一邊搖頭,一邊想要撐起來,可渾身過于嚴重的傷勢令他動彈不得。
“別動別動,大夫說你手腳俱斷,要好好將養才行。”
“這點事兒,我幫你就行。”
丹楓以前就是服侍韋惜雪起居的,她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地掀開被子,陛下那肌肉緊實、爆發力十足的腰腹顯現在月光之下。
丹楓的眼睛不自覺再往下探了點,怪不得宮里娘娘對陛下饞得就跟犯豬癮一樣,原來陛下真的是有本錢的。而且這本錢,在她見過的所有男人中都是絕無僅有的。
就在接觸到尿壺的一剎那——
“不!”謝淮渾身噴張肌肉緊繃,仿佛野獸的咆哮脫口而出。
敷在身上的黑色草藥崩裂,傷口流出鮮血。和鮮血同時流出的,還有那憋了許久的尿意。
空氣中響徹水流聲,那奔流直下水柱直沖壺底,沖出了氣壯山河的氣勢。
那水柱沖了很久,和他的自尊心被擊潰的時間一樣久。
丹楓使盡全力,才沒讓水柱噴歪。
她松了一口氣,耐心地擦了擦,嘴沒把門地嘟囔了一句:“真是老神仙放屁,不同凡響——第一次見有人能尿這么久的。”
說完丹楓才猛然反應過來,她抬起頭來,看到了那雙眼睛,天生風流的眼尾不知何時被染得通紅,漆黑如墨的瞳孔水光瀲滟,火光之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瑰麗。
霎時間丹楓也嚇得驚心動魄,確實,那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丹楓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殺意。
“不,不是嫌棄你尿得久。”丹楓趕緊解釋。
“男人尿得久是好事,以后娶了媳婦兒,夜里也長久。”
謝淮頭一次聽見這般直白的話語,耳根也止不住地紅了,“別說了……”
“而且……而且以后,說不定嫂子有多喜歡呢。”
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謝淮緊閉眼睛,寧愿自己聾了。
見陛下一副明顯招架不住的樣子,丹楓倒是松了口氣。剛才陛下那股無意間的殺意,真是嚇死她了。
她寧愿陛下拿她沒法,也不愿意陛下真的恨她、怨她、想殺她。
“我……醒來之前,也是你處理的嗎?”在丹楓又熄了燈,給他蓋上被衾之前,謝淮睜開眼看向黑洞洞的房頂。
“你都這樣了,妹妹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他聽到了少女的輕笑。
少女裹在他腳邊緩緩睡去。
透頂的難堪在初春的黑夜中慢慢散去,被她觸碰的地方,還留有酥酥麻麻的余韻。
他雖沒有記憶,但他還是能肯定,以前他那地方,是沒有人碰過的。
謝淮睡不著了,聰慧敏銳如他,當然意識到了少女言語中的破綻。
不過他并不會去否認,他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在賣什么關子。少女蜷縮他的腳邊,令他腿部有了很強烈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