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本來想要下意識責怪,但當她的視線移到地板之上,她的瞳孔逐漸擴大——
藥汁與老參粥融在一起,所融之處…漸漸泛起了詭異的黑色…
“這是……”宋如枝臉色蒼白如紙,明顯也被嚇到了。
“宋姑娘冰雪聰明,你的藥和這碗粥,為何會這樣嗎?”小荷目光銳利地看向她。
冰雪聰明的她,何嘗聯想不到,“是韋表姐一個人做的,還是有……其他人?”
宋如枝死死握住太師椅的扶手,將下唇差點咬爛。
她不敢揣測,更害怕揣測,她心中那個假定的人選。
她的小姨,將她從宋氏那虎狼窩的家族中接出來。是她在世的恩人,她不愿意用這般惡毒的揣測,去傷害她的親人。
小荷知曉,這應是韋惜雪一人做的,可事情敗露之后,又是韋家上下一心地為韋惜雪做偽證開脫。
韋家上下沒有一個好人。
小荷搖搖頭,沒有點明。
“為什么幫我?”宋如枝又問,“你可知,我只是一個孤女。”
“小的也只是一個奴婢。”小荷笑道,她始終是一個賣身契掌握在別人手中的奴婢。
她汲汲營營,若是韋家人不放她的賣身契,全都功虧一簣。
“有人想宋姑娘死,也有人想推小的做替罪羔羊。”小荷收拾好自己狼藉的衣衫,規規矩矩福了福身,“宋姑娘,想不想和小的合作呢?”
宋如枝的眼睛一亮,她咬了咬唇,仿佛一頭受驚的小獸。
“今日是小荷姑娘救了如枝的命,如枝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宋如枝盈盈扶起小荷,“若得小荷姑娘相助,渡過這場難關,如枝必定結草銜環、報答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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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后,小荷揣了一個玉質的憑證離開了。
小荷撫摸著那枚憑證,這輩子她不想和韋府的任何主子合作,但她要想在府中更進一步,以至于拿到賣身契,就必須依附于一個主子。
想來想去,還是宋如枝最合適。至少宋如枝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與這個府邸截然不同的單純姑娘。
小荷輕撫玉質憑證的手指一頓,單純……
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對。
青竹院中攏共一個丫鬟一個嬤嬤,還是宋如枝自帶的人。
連個丫鬟都不配,幾乎就是丟在府中不聞不問的地步了。這就證明韋夫人左氏對宋如枝并不好,這樣的態度,真能激起宋如枝的感激之情,讓宋如枝把韋夫人當做最重要的親人?
演的吧?
小荷回想起方才,宋如枝一想到幕后者有可能是韋夫人時,那痛徹心扉的模樣。
要是宋如枝是沒過過好日子的小可憐,小荷還真就信了。可宋如枝可是臨州首富宋家的大小姐,從小到大什么奢侈日子沒過過。
她當真會因為韋夫人的小恩小惠感激涕零?
只能說,演得真好。
另一邊,院門關上,宋如枝靠著太師椅椅背,狠狠舒了一口氣。
“小姐,這個小荷不簡單。”云錦心疼地喂了宋如枝一口話梅,“聽廚房的人說,她兩面三刀、寡廉鮮恥。”
宋如枝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扶手上,“這不正好么,利用完就扔。”
她看著那一灘完全腐蝕成黑水的粥與藥,眼里閃過一絲沉痛的狠意,“人人都是為了宋家的銀子而來,連小姨也是。”
父母死后,曾依附于父母過活的族人們,一夕之間換了臉色。他們撕開了虛偽的人皮,露出那吃人的嘴臉,人人都想把她吃干抹凈。
小姨……表面是救她于水火,不過也是貪圖她的財產罷了。
見她身上的財產榨不出來,便把她扔在青竹院自生自滅。
“這世上沒有人不可以利用,也沒有人不可以死。”她錚錚然落下一滴淚來。
云錦難受地跪下來,伏在宋如枝膝間,“小姐,云錦和曾嬤嬤,永遠都會陪著小姐。”
宋如枝閉上了眼,深深呼吸。
“無論到哪里,我們都會在小姐身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