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可不像張大夫這樣拳腳有分寸,大馬被打得渾身都是血。
他渾渾噩噩地從巷子里走出來,他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么小荷從來不把真相告訴他?
巷子灌風,陰冷的風貫過來,吹得大馬一個哆嗦。
他耳邊不斷有擺攤的鄰里收攤聊天的聲音,心卻從未有過的清明。
小荷真的沒有說過嗎?小荷當年去山上采花,真的沒有跟祝妹交代過嗎?
按照張大夫的說法,祝妹后來替小荷來領藥,祝妹肯定是知道實情的。可在他醒來之后,祝妹卻泫然欲泣,哀哀地說,不知道小荷跑哪里去了……
孫林又在旁邊幫腔,絮絮叨叨祝妹為他付出了多少。
他才以為……他才以為……
大馬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這張臉早就已經被打到麻木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不解氣,又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一巴掌又一巴掌,一巴掌又一巴掌,直到他趴到地上嘔血,吐出了兩顆牙齒。
大馬走到醫館的時候,他終于撐不住一頭栽倒在了醫館門檻上。
“大夫,大夫,這里有個人倒了!”排隊的病人大叫。
張大夫正在替人把脈,跑過來看到了倒在門檻上半死不活的大馬,心中氣堵成了一團,他朝大馬身上狠狠踢了一腳,“阿花,把這個人搬到柴房!”
阿花伸出頭來,“不搬到內室嗎?”
柴房很臟的。
“人渣沒資格住內室。”要是可以,他想把休憩室那個也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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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馬做了一個夢,夢到來了三年前。
他被烈馬踩踏,被送回去的時候,已經活不了了。
他在生死邊徘徊,意識迷迷糊糊,只感覺到身旁有人在不離不棄地照顧自己。
他痛,太痛了,這樣痛還是死了好吧。
可他一想到,自己要和最愛的姑娘成婚了,她還在等著自己,就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氣。
他要活著。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真的醒了過來。
他吃力地睜開眼,入目看見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他心里一陣失望。
他期待的眼睛,是圓溜溜、亮晶晶的,透著一股子使不完的機靈勁兒。
“大馬哥,你終于醒了。”小姑娘柔柔糯糯地說。
這個小姑娘,以前他是不怎么在意的。
畢竟他的小狗兒經常撿人來,這個小姑娘是待得最久的那個。
他對她最大的印象,是有一年狗兒撿回來一個懷孕的姑娘。姑娘生產的時候,狗兒叫這個名叫祝妹的小姑娘去請產婆。
祝妹許是迷路了,過了兩個時辰還沒有回來。
狗兒只好叫他去請,最后那懷孕的姑娘死于難產。
狗兒生氣極了,大罵了祝妹一場。
祝妹在黑夜里殷殷切切地抽泣,那時海棠抽芽、月如彎鉤,他有點不忍心,去遞了她一方干凈的帕子。
祝妹驀然抬頭看他,仿佛一眼就是萬年。
收回記憶,大馬回到了暗無天日的花房配所,窄小又陰冷。
“你……你……狗兒姐呢?”大馬沙啞著聲音問道。
說是狗兒姐,這小姑娘比狗兒還大一歲咧。只是狗兒愛護著人,大家都叫她狗兒姐。
祝妹不說話了,她只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