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頷首,“小荷明白管家大人之心,只是小荷從小被發賣多次,顛沛流離……”
她不是想救那些人,只是她受不了發賣這個詞。
這或許對主子們,只是一個讓討厭奴隸消失的法子,只是一個很容易脫之于口的詞兒。
可對于他們這些奴隸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加恐怖的詞兒了。
她曾經被賣過五次,牲口一樣被檢查牙齒,脫光了衣服被里里外外撫摸,像真正待價而沽的豬崽一樣睡在柵欄里。
一旦一人染了病,那這一柵欄里所有人都會染病。
然后一堆一堆地死。
再一堆一堆被推出去焚燒。
小荷雙手環抱,她真是命大,曾經遇到過一次。
一開始,只是一個小奴隸咳嗽,后來一個柵欄里的人都開始咳嗽。
人牙子也不給治,因為他們這樣既沒有文化,也沒有長相,更沒有能力的小奴隸,本就值不了幾個錢。
治病貴,甚至比他們本身的價格還貴。
小荷身體好,加之也小心。
她從不跟大家湊在一起,而是躲在靠窗戶的角落里,捂住口鼻。
后來他們那一柵欄的人全死了,人牙子遣人來焚燒。
那些人拖拉她身體時,她大聲疾呼,說她沒死。
可人牙子像是沒聽到一樣,直直叫那些人把她拖走。
其實他們都知道,她還活著,只是一個染了病的奴隸只會傳染更多人,不如當成死的燒死。
后來……后來她哭出了血淚,求著那個拖走她的人……
她什么話都說了,求求他想想自己的妻子女兒,求求他想想自己的家人,告訴他自己一直在找自己的父親母親……
她聲音嘶啞著,大聲哭求自己沒病,只需單獨關押自己一天,便能夠看出。
她至少……至少還能賣銀錢。
她會干活,會干很多很多活,一定會替人牙子大人們多賺錢的……
許是小荷的某一句話,觸動了那個人,那個人當真說動了人牙子,單獨關了小荷一天。
小荷算是尤其幸運的,她真的沒染病。
她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
一直一直……活到了如今……
小荷抿了抿唇,她的兩輩子啊……仿佛全部都是泥濘……
她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人生那一點點的亮彩。
“管家大人,您是知道的,現在時局緊張,這些仆役老的老、小的小,也賣不得什么好價錢。”小荷說得體貼又謹慎,“但他們熟悉府中情況,都是熟練工。”
“不如都打發到莊子里去,云朔郊外有些莊子偏遠,地勢惡劣,正好沒人想去。不若就讓她們去,臟活累活都能干,能給府里省好多銀錢。”
“若是……若是管家大人答應,小荷愿意把之后清明簪花會的賞賜都給管家大人。”
陳管家深深看著她,看到小荷都以為陳管家不會答應她冒昧的請求了。
“算了算了,你這丫頭說得也有道理。”陳管家擺了擺手。
旋即朝著人牙子拱了拱手,“勞煩白走一趟了。”
“這次咱們就不賣了,阿遠,帶著陳婆子去喝口茶。”
人牙子雖然心頭不愉,可對方是韋府管家,她萬萬得罪不起的人物,便也拱了拱手,示意幾個手下放開那些串好的“豬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