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早已把張大夫當成了自己人,便絮絮叨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
“他恢復了記憶,他不要我了……”小荷捂住了臉。
“不可能。”張大夫直接搖頭,“他之前來過醫館,說他要出去一趟。”
“他把那幾個孩子事情處理好,又向我預付了幾筆醫藥費,拜托我照顧好你。”
張大夫就差沒說,他愛死你了,愛你愛得不得了。
“這封信,是他親筆寫的。”小荷把信遞給張大夫。
張大夫翻來信,看了又看。
“是吧?”小荷看了張大夫一眼,眼里露出一絲想張大夫反駁的騏冀,又懷著濃濃的失望與自厭。
張大夫蹙眉,他反復查看了這張信紙,“跟我說說,你是怎么發現這封信的?”
“小符發現的,就放在這桌案之上,被一包銀子壓著。”小荷的指甲掐進了肉里,“那包銀子,是他買斷這段關系的錢。”
張大夫點了點額頭,“你真是,這么聰明的腦子,怎么就被感情迷了心智呢?!”
小荷不明白,“什么意思?”
“這信紙上,有一個被踩踏過的腳印。”張大夫指著上面一個極淡的,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痕跡,“說明他寫完之后,后悔了,廢棄了這張紙。”
“他一定還寫了另一張,而這張……是他走得匆忙,直接拂掉的。它被有心人撿到,故意壓在桌上,目的就是刺激你。”
小荷看向張大夫,目光里多了幾分驚疑不定,“你怎么能這么篤定,你不過是揣測罷了……”
張大夫嘴角翹起,原本溫溫潤潤的大夫,這時候笑得有點桀驁不馴,“你可不要小瞧一個市井里的大夫,可以說全天下也沒幾個人比我更會揣摩人心。”
“噗嗤——”小荷被他逗笑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心機鬼呀?”
小荷這么多年,看到的心機之人多不勝數,沒有一個如同張大夫一般,長著張老實讀書人專屬的犟種臉。
“哼,不信算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老張我有多香。”張大夫尾巴翹起來多高。
“再說,你怎可被區區一封信打倒?”張大夫繼續勸道,“難道你寧愿相信一封信,也不愿相信他的人品、他的真心?”
若之前那些話,小荷不過以為只是安慰她而已,那如今的這句話,算是徹底觸動了小荷。
她正色起來,須臾她又捂住了眼睛,“我想相信他,可他……恢復了記憶……”
“他記起了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過去!”
“張大夫,他跟我們生來不一樣,他想起了那樣波瀾壯闊、繁花似錦的過去,怎么還會在乎……在乎……我這破破爛爛的花房配所呢……?”
張大夫聽她說著,見她指尖縫隙里,又帶著些濕意了。
不知為何,張大夫的心變得很軟,他心里想著,真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啊。
明明他比她大不了幾歲,他總想把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伸手,撫在了小荷的頭頂,本想對她用門派的勸服之術。
可小丫頭的腦袋抬起來,露出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上面充滿了清明與靈動。
張大夫閉著眼搖了搖頭,他真該死,他在想什么呢,竟想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說服小荷、安慰小荷。
她本人如此聰慧,她應當有權力清醒地去思考,而不是接受他種植的觀點。
“小荷,你想想,難道記憶會改變一個人的本質?”張大夫張嘴,循循善誘地問道。
“阿松和謝淮,難道是兩個人嗎?”
小荷眨了眨眼睛,她思考起來,“他們是一個人。”
“對呀,你如此信任沒有記憶的阿松,為何會去懷疑恢復了十八年記憶,更加懂得禮義廉恥、生民大義的謝淮?”
“若失了過去與責任的阿松都如此令你喜愛,你又怎么會討厭,那個鎮守邊境、保衛了越朝整整四年,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少年將軍謝淮?”張大夫又是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