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涂滿了糞的大門之上,貼著幾張明黃符紙,插著一根箭鏃。
主人們沒臉出來,只由仆役們一邊吐一邊把那箭鏃給拔了下來。
箭鏃上還插著一張沾著屎的布帛,跟當初貼在梁氏商鋪上的一模一樣。
那布帛上寫著:“何氏宅邸,近日陰穢纏宅,貪欲蔽心。當以五谷輪回之物沃灌門庭。此非腌臜之舉,乃效古時禳星凈戶之儀,既可祛除邪祟,亦寓穢去明生之意,令闔府身心俱得滌蕩。”
意思就是,何府被邪祟入侵,導致里面有人貪欲附體,需要用五谷輪回之物洗滌門庭,才能救那貪欲纏身之人,以此令闔府上下滌蕩身心。
這不就是明擺著罵何府骯臟不堪,里面的人貪欲滿身嗎?
一時之間,何府之事,成為了湯池街最大的話題與笑談。
林蘊家的小院子亦開了一個小縫縫,林蘊的嫂子們本早起縫衣服,如今正偷偷扒著門縫看,暗自捂嘴偷笑。
“姨姨……為什么要笑?”林蘊的妹妹小畫歪著頭問道。
小畫乃豺狼父親與繼母的女兒,繼母死后,就被林蘊心不甘情不愿地帶到了滄州。
林蘊原本是想把小畫和照顧她的老嬤嬤一起留在郊外的。
可一想到老嬤嬤太老、小畫又太小,林蘊到底把她們一起帶到了宅子里住著。
“他們是壞人,欺負你姐姐的壞人。”嫂子們悄聲道。
小畫不過才三歲多,就已經是個很懂事的小孩子了。
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同仇敵愾:“壞人!大壞人!”
嫂子們把小畫抱在懷里,感慨小畫真是歹竹出好筍。
這些日子以來,她們看透了何家本性——
她們林家本就不富裕,這些時日以來,這位嫁入何府的表姨,幾乎把林蘊的錢財搜刮光了。
林表姨巧立各種名目,林蘊差點連進絲綢布匹的錢都被榨干了。
林蘊整夜整夜睡不著,特別在梁家遭難過后,她就開始大把大把掉頭發。
她明知是自己害了梁小荷,可別說替梁家出頭了,連替她們爭辯,她都做不到。
她是林表姨的親戚,林表姨提著她的后頸肉,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何家被潑糞,嫂子們才這般開心。
真是,活該!
這事很快傳遍了晉安商會,那些有眼見力的商會商戶,很快猜出了實情——
何家故意打壓新商戶,做給租賃自己鋪面的老商戶們看,逼迫其主動加租、上供。
何家很多事都做得隱秘,但這個事情就這么如驚雷般乍現。
直至這時眾人才知,何家到底有多氣焰囂張。
尤其是這些年來,顧帥越加寵幸,何家女兒又嫁給了將軍,原本老實巴交的馬僮一朝升天,竟成了湯池街無人敢惹的一霸。
只是猜歸猜、傳歸傳,但所有商戶都如同縮頭烏龜一般,不敢去沾染這件事。
甚至明知何家的惡行,大家還是保持應有的沉默,不讓這背后的惡事傳得太開。
畢竟何家背靠顧帥,何家女兒又得了將軍喜愛,就算何家出了大丑,他們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多說半個字,他們得罪不起何家。
………………
節院西苑之中,女孩子們上完了女夫子琴藝課,正在歇息。
接下來,還有詩經課需要上。
這些課比女德女戒有趣得多,又是將軍安排給她們的,小姑娘們全都一頭撲進課里,一個個坐得像一只只小白鶴。
“何雨眠,何雨眠!”程小雨跑過來。
“聽說你家被潑糞了?!”她興奮道。
何雨眠猛地握緊了手,她的余光朝左右看去,發現小姑娘們都在努力憋笑。
“你再說,撕了你的嘴!”何雨眠大聲喝道。
這些日子以來,顧帥把她們全部弄到了節院西苑,還每天來看她們。
程小雨知曉,在顧帥的照看下,何雨眠要保持溫柔大度,才不敢像以前一般,動則為難欺負她,最多就是孤立罷了。
她被孤立慣了,才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