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胭脂鋪名為踏月齋,也就是踏梅和夏月取名各一。
此時的踏月齋里里外外全部都圍滿了人。
“里面到底什么情況啊?”有人問道。
“剛剛看了一眼,那小姑娘真是美得像月光一樣。”另一個人感嘆道。
大家都沒有文化,對一個人最大的贊美,便是把她比作天邊的一輪月亮。
可望而不可及。
林遠原本只是為了氣何家人,可這時候,他突然生了好奇。
他很想知曉,被一個陌生人用月光來形容的女孩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樣?
胭脂鋪被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茫茫人群里,林遠看到了最里面一個正在生疏抹胭脂的少女。
在天光照不進的胭脂鋪最里層,背后的屏風增添了一絲古典的味道,襯得里面的少女宛若一張世間最精妙的工筆畫。
她的動作有點笨拙,或許不是笨拙,而是僵硬。
她似乎不習慣有這么多人圍著她,卻在努力地、生疏地忍受著這樣的場景。
正是這樣的生疏,令她美得像仙子落入凡塵。
何雨眠比起來,不過是地上一團泥做的庸脂俗粉罷了。
茫茫人海中,少女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后又如平常一般別過眼去。
只是一瞬間的驚艷,林遠也別過眼來。
作為一個行將就木的殘軀,他清醒而自持。
很快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熟人,那是他在青州清點世家財務時遇到的少女——
戴一個斗笠,流一條鼻涕,算法上時不時出現千奇百怪的錯誤。
可饒是這樣,她也硬生生跟完了一整個清點流程。
聽說她那段時間很少睡覺,不是在復盤,就是在復盤。
笨拙而努力。
林遠揚起了笑意,朝站在柜臺的踏梅打招呼:“夏月,你竟在這里!”
林遠承認,他在第一印象以為這姑娘很丑,所以才戴一個冪籬遮住自己容貌。
沒想到,對方不但不丑,甚至清秀可愛,很符合她表現出來的倔強性子。
林遠努力擠了過去,“夏月,上次給你的那本算冊,可有算完?”
當初為免林遠看重夏月美色,踏梅特意頂替了夏月,認下夏月這一身份。
梁氏一族對此也習慣了,甚至幫忙遮掩——
無他,夏月太過美貌了,他們有必要保護好她。
踏梅不由看了遠處正在展示的夏月一眼,當小聲囁嚅:“看完了。”
林遠面上一喜,“那你有空給我捎至官署,我晚上給你改錯。”
自從當初林遠遞上了第一本測算筆記開始,兩個人就一直在聯系。
林遠會給夏月出一本又一本算冊,夏月做完后,便托人捎去官署。林遠有時間便開始看那些算冊,總結完算冊的錯漏后,又寫在紙箋上返給夏月。
林遠是心地善良之人,知她身為女子,并無學習渠道。便趁著自己最后的這段時日,當一個不見面的師長,把自己的所知傾囊相授。
踏梅眼看著面前眉目清秀、俊朗雅致的少年,心頭忐忑不已,“好。”
她埋下頭,當個皮套人實在是尷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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