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紹想,到死,他應該不想留在這里了。
他應該回去。
余紹剛要祭拜,就見云錦帶了香燭和紙錢過來:“一起吧。”
“阿紹,這就是你父母嗎?”云錦問道。
“我的父親,和……他的妻子……”余紹想,紀敏已經寧死都不愿自己再當她的孩子了。
云錦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煙霧繚繞中她完成了祭拜。
“小荷姐,安排了我倆去滄州住。”云錦半轉過頭來,“阿紹,你去么?”
云錦慢慢知曉,其實一開始,小荷姐和她的丈夫,就是在利用自己與阿紹。
可阿紹和自己,一開始又何嘗不在算計他們呢?
只是這場博弈里面。
云錦先輸了,她先渴求小荷姐描述的那種生活。
“去啊。”余紹點點頭。
“云錦,你會嫌棄,一個怪物一樣的我嗎?”余紹又問。
一個害死了父親與名義上的母親,為世人不容的怪物。
云錦搖搖頭,“阿紹,我又何嘗不是一個怪物呢?”
兩只怪物,相互舔舐,相互取暖……
一起偽裝成正常人,期盼如同正常人一般站在陽光下生活。
“只是報仇……”余紹半闔著眼,“接下來,謝將軍會攻打并州,我也想跟著去。”
“若是遇到了你所說的韋家,我便悄悄將其滅門,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云錦鼻尖一酸,一把抱住了他,縮進他的懷里,“阿紹,以前的我只有小姐,可是現在我有了你……”
“我不希望你再為了我丟了性命。”
戰爭太可怕了,這些時日以來,她眼見著無數因為戰爭、疫病、傷痛倒下的將士。
她眼看著阿香和老鞠軍醫奔波在救死扶傷的第一線。
她也忍不住上手幫忙,在一個個殘肢斷臂的傷痛中,在一聲聲叫嚷著娘親的遺憾中,她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這世上唯一一個,愛護她、心疼她、真正把她當親人愛人的……只有余紹了。
她怎么能眼睜睜把余紹拉出去送死?
“阿紹,報仇之事,隨緣而已。”云錦在武振山的墳前,終是想通了,“你……更重要。”
“嗯,我總要給你掙軍功。”余紹揩著她的淚珠。
父輩的恩怨已經遠去,接下來是他和云錦的故事了。
所幸這個故事里不再有赤裸裸的欺壓與殺戮,不再有天塹一般身份與地位的差距。
有的只是兩個不健全的人,慢慢想要相互扶持著走向健全。
…………………………
同一時間,堯城王宮之中,老鞠正在給謝淮看傷。
“以后,您能不能不要單騎就這般往前沖了?”老鞠處理著謝淮背脊上橫亙的傷痕,不由皺著眉頭。
“是是是,我的老先生。”謝淮臥在床榻之上,輕笑道。
老鞠翻了個白眼,看來他教訓不行,勢必要夫人來教訓了。
“先是疫病,又是受傷,你的身體著實到了極限。”老鞠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我把你其他亂七八糟的藥都斷了,好好治眼前的傷,聽到沒?”
“嗯嗯嗯……”謝淮打了場打仗,正是放松時機,不想聽老鞠嘮嘮叨叨。
可他沒想到,他會為這半分的懶得聽嘮叨,犯下大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