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野火般席卷長安。
朱雀大街上,賣胡餅的老漢攥著面團喃喃自語:“錦衣衛沒了,往后誰盯著那些貪官?”
西市酒肆里,文人墨客拍案驚問:“陛下這是要自毀耳目?”
六部的官員們則在袖中緊攥密信,揣測圣意。
唯有王燦的馬車裹著厚重油布,在夜色中駛向密黨隱秘的據點,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響,像是歷史翻頁的低吟。
立政殿內,龍腦香氤氳如霧。
武媚娘指尖劃過鎏金扶手上的纏枝紋,每一道刻痕都在提醒她這權力的重量。
上官婉兒的聲音在寂靜中輕顫:“天后,錦衣衛已撤,王燦移交的密檔......”
話音未落,武媚娘忽然按住案上奏折,指甲在薛稷的瘦金體上掐出月牙形凹痕。
她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想起二十年前感業寺的晨鐘,那時她從未想過,這枚象征皇權監察的獠牙,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落入她掌中。
難道陛下......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強壓下去——李治終究是李唐天子,怎會甘心將江山拱手?
更鼓初響時,甘露殿的燭火將窗紙染成血色。
武媚娘踏過門檻,看見李治斜倚在鮫綃帳中,月白色寢衣下嶙峋的鎖骨宛如枯枝。
藥碗里的藥汁早已涼透,卻還冒著幾縷若有若無的熱氣。
“媚娘......”他喚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過來些,讓朕再看看你。”
武媚娘的喉頭發緊,往日在朝堂上叱咤風云的利落言辭,此刻全堵在胸口。
她緩步上前,裙擺掃過冰涼的地磚。李治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虛弱卻固執:“還記得麟德年間,在這殿里發的誓嗎?”
燭火晃動間,他眼中泛起淚光,“朕怕是等不到開耀盛世了......但你要答應朕,保住李唐的根。”
張小敬掀開珠簾,玄甲上的銅釘在燭火下明明滅滅,手中檀木盒卻紋絲不動。
當盒蓋開啟,玉質印璽上“不良帥印”四個篆字映著燭火,宛如四團跳動的火焰。
武媚娘指尖觸到印璽的剎那,殿外驚雷炸響。閃電照亮李治嘴角欣慰的笑意,也照亮她眼底翻涌的驚濤。
“從今日起,不良人只聽天后調遣。”
李治的聲音被雷聲劈碎,卻字字清晰,“李唐的擔子,該換個人挑了......”
他的頭緩緩歪向一邊,榻前的十二重紗帳無風自動,將兩人的身影籠入一片朦朧。
武媚娘握著印璽的手微微發抖,冰涼的玉質漸漸被掌心的溫度焐熱。
窗外暴雨傾盆,沖刷著大明宮的飛檐斗拱,一場持續數百年的權力變革,正從這方小小的印璽開始,悄然改變大唐的命運。
“媚娘啊,以后,要是哪天朕不行了,這大唐天下,就靠你了。”
“另外,云和公主那里,媚娘你要好生寬待,其他宗室都無所謂,該整頓整頓。”
“唯有云和公主,只要先帝的血脈在世一天,那么他們就永遠在我大唐貴不可言。”
“此誓,直至我我大唐覆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