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仿佛連風都變得小心翼翼。
太極宮的飛檐上,烏鴉聒噪地叫著,嘶啞的啼鳴在空曠的宮闕間回蕩,仿佛在預告著什么不祥之事。
厚重的宮墻隔絕了市井的喧囂,唯有更漏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李治駕崩的消息如同毒蛇吐信,悄然游走在每一處朱門深院。
這座繁華的都城,就像平靜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泛起層層令人不安的漣漪,暗流在青石板下翻涌,連宮槐的枝椏都在暮色中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此時的皇宮內,各方勢力暗流涌動。
諸位皇子雖年幼,可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勢力,卻如同蟄伏已久的猛獸,嗅到了權力更迭的血腥氣息,紛紛從陰影中探出獠牙。
太子府的燈籠徹夜未熄,李顯黨羽在西市酒樓觥籌交錯,李旦的暗衛踏著月光穿梭街巷。
在這些皇子之中,太子李賢的勢力最為龐大,然而這龐大的表象之下,卻藏著深深的憂慮——他的東宮屬官不過二十余人,奏折批閱權早被天后截去,就連每日的膳食都要經過尚食局三次查驗。
李賢雖只有十二歲,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與睿智。
燭光映照著他蒼白的臉龐,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時常閃爍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仿佛能看穿這宮廷中的一切陰謀詭計。
當得知父皇駕崩的那一刻,他攥緊了父皇賞賜的玉玨,指節泛白卻未落下一滴淚。
宮女捧著喪服進來時,見他正對著《貞觀政要》凝神,墨汁在宣紙上暈染成一片。
在這殘酷的宮廷斗爭中,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唯有緊握權力,才能生存下去。
御史中丞格前心急如焚地來到東宮,見到李賢后,立刻單膝跪地,袍角掃落了案上的青銅燭臺。
"太子殿下,陛下駕崩,這是國之大事。"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還請太子即刻前往崇華殿,在靈前繼位啊!如今這局勢動蕩不安,若您不盡快登基,恐生變故。"
其他官員也紛紛附和,有人扯開衣襟露出舊傷疤:"當年隨陛下平定阿拉伯,末將這條命就是為大唐留的!太子若不即位,我等萬死難辭其咎!"
李賢微微瞇起眼睛,冷靜的掃視著下方自己的班底。
燭光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有人目光灼熱,有人神色游離。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卻又無比堅定。
沉默片刻后,他緩緩開口,聲音雖稚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不,靈前繼位,毫無意義可言。"
此言一出,殿內瞬間一片嘩然。
格前滿臉震驚,膝蓋在青磚上蹭出鮮血:"太子殿下,您可是太子啊!父死子繼,天經地義,怎么會毫無意義呢?”
“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只要您在靈前繼位,名正言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李賢輕輕嘆了口氣,起身推開雕花窗欞。
"格中丞,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轉動著腕間的銀鐲——那是母后賜的生辰禮,內側刻著梵文咒語,"長安十二衛,五衛府印在母后手中。”
“不良人遍布街巷,連我東宮的掃地的老仆都是她的眼線。”
“我這個太子,看似尊貴無比,實則手中沒什么實權。”
“就算我現在登臨皇帝位,不過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皇帝而已。"
說到此處,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甘,狠狠攥窗戶沿。
停頓了一下,李賢繼續說道:"玄武門中郎將蕭萬權,是我的人。"
此話一出,殿內眾人先是一愣,隨后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
玄武門的歷史如同一卷血腥的長軸在眾人眼前展開。
李世民在此射殺兄弟時,箭矢穿透了第三重朱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