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后猛地將鎏金鎮紙摜在地上,金磚被砸出一道淺痕。
她盯著韋播額頭滲血的傷口,忽然冷笑一聲:"相王?李顯尸骨未寒,李旦倒敢跳出來了。"
鳳袍廣袖掃過案幾,硯臺里的墨汁潑在奏章上,暈開大片烏黑,"去將安樂公主叫來,讓她帶著府衛守住太極宮西側,我倒要看看,誰敢踏過紫宸殿的門檻。
韋播剛要轉身,殿外忽然傳來金鈴脆響,卻是安樂公主帶著幾名侍女匆匆趕來。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紅的蹙金繡羅裙,見著殿內狼藉,忙攥住韋后的衣袖:"母后,外面都在傳禁軍反了,是不是真的?
"指尖觸及鳳袍上的珍珠絡子,卻被韋后一把甩開。
“慌什么。”
韋后抬手理了理歪斜的鳳冠,指腹劃過冰涼的翡翠翎管,"不過是些跳梁小丑。你即刻去飛騎營傳令,讓武延秀帶著萬騎營守住含元殿,告訴那些丘八,誰能斬下李隆基的頭顱,賞錦帛千匹,封郡公。”
安樂公主被她眼中的狠厲懾住,囁嚅道:"可武延秀說...說萬騎營昨夜就有些不對勁,好多郎將都聯系不上了..."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甲葉碰撞聲,卻是內侍省總管慌張地闖進來,手里的拂塵都掉在了地上:"太后娘娘!不好了!左屯衛大將軍鐘紹京帶著百騎司從肅章門殺進來了,已經過了宣政殿!”
韋后臉色驟變,猛地拍向案幾:"鐘紹京?他不是一直稱病在家嗎?"
“太后娘娘,不知道啊,只知道有一個老者,拿著一個沒見過的兵符,這些將領都和瘋了一樣,都反了啊!”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響起震天的呼喊:"誅殺韋氏亂黨!擁立相王登基!"
聲浪撞在殿宇的飛檐上,驚得檐角銅鈴亂響。
安樂公主尖叫一聲躲到韋后身后,羅裙上的珍珠流蘇簌簌發抖。
韋后卻推開她直奔內殿,從暗格里取出一枚鎏金符節,符面雕刻的獅子銜環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去告訴葛福順,只要他肯倒戈,我封他為兵部尚書,食邑三千戶。”
內侍剛要接符節,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數十名披甲武士涌了進來,為首的青年身披明光鎧,腰間橫刀映著晨光,正是臨淄王李隆基。
他身后跟著的陳玄禮按著刀柄冷笑:"韋氏矯詔亂政,弒殺中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韋后忽然挺直脊背,鳳冠上的金步搖在晨光里晃出細碎的光:"李隆基,你敢以下犯上?"
她緩緩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摸到袖中藏著的匕首,"哀家乃是大唐太后,憑你這點兵力,也敢在太極宮放肆?"
"太后?"李隆基忽然揚聲大笑,笑聲撞得殿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中宗暴斃前夜,是誰在酪櫻桃里下了毒?是誰假傳遺詔,要立溫王為太子?
"他忽然收了笑,橫刀直指韋后心口,"昨日三更,太平公主已帶著羽林衛控制了皇城,你以為的禁軍,早就換了旗號!”
韋后攥著匕首的手猛地收緊,她忽然瞥見殿角的青銅鶴燈,猛地抄起燈座就往李隆基擲去。
銅燈砸在武士的甲胄上發出巨響,趁著眾人躲閃的瞬間,她拽著安樂公主往后殿奔去,裙擺掃過地上的碎瓷片,劃出幾道血痕。”
“攔住她們!"陳玄禮大喝一聲,武士們立刻堵住后殿門。
韋后看著緊閉的朱漆門,忽然轉身將安樂公主往前一推:"抓住她!她是弒君同黨!"自己卻趁機往側門沖去,鳳釵在奔跑中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安樂公主被推得踉蹌幾步,看著母親決絕的背影,忽然凄厲地哭喊:"母后!你不能丟下我!"
石榴紅的羅裙被武士們扯住,金繡的鳳凰圖案在拉扯中撕裂,露出里面素白的襯裙。
韋后剛沖出側門,就見廊下站著個太平公主。
她手里把玩著一串菩提子,身后跟著數十名帶刀侍衛:"妹妹這是要去哪?含元殿的鴟吻倒是個好地方,從那跳下去,倒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韋后盯著太平公主腕間的玉鐲,那是當年李顯賜給太平的,如今卻泛著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