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從袖中甩出匕首,卻被侍衛用盾擋住,刀刃撞在盾牌上彈飛出去,落在青石板上發出輕響。
"你以為殺了我就能安穩?"韋后被侍衛按在地上,鳳冠歪斜在發髻上,"李旦懦弱,李隆基狼子野心,你早晚也會被他們吞得骨頭都不剩!"
太平公主緩緩蹲下身,摘下她發間的金簪:"至少我不會像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當作墊腳石。"
此時太極宮各處已響起收兵的金聲。李隆基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上,看著晨光漫過殿頂的琉璃瓦,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相王李旦穿著件半舊的紫袍,手里還攥著那面從西市傳來的旗號,旗角的絲線已被晨露打濕。
“三郎,"李旦的聲音帶著顫抖,"真的...結束了嗎?"李隆基轉身扶住他的胳膊,指腹觸到父親袖口磨出的毛邊:"結束了。"
他望向遠處皇城的角樓,那里的韋氏旗號正被士兵們扯下,換上了嶄新的唐字旗,"從今日起,大唐再無韋氏亂政。"
太平公主帶著韋后走過長街時,百姓們早已聚在兩側。
有人朝韋后扔來爛菜葉,有人哭喊著要為中宗報仇,菜葉砸在她素凈的發髻上,沾了些污泥。
她忽然停下腳步,望著朱雀門上懸掛的匾額,那"太極宮"三個金字在晨光里閃閃發亮,像極了當年她初入宮時看到的模樣。
"放開我。"韋后忽然挺直脊背,任由侍衛將枷鎖扣在頸間,"我是大唐太后,死也要死在紫宸殿。"
太平公主揮了揮手,侍衛們押著她往大殿走去,長街上的哭喊聲漸漸遠了,只剩下金鈴在風中輕響,像是誰在低聲啜泣。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紫宸殿的金磚上。
李隆基看著案上那道被鎮紙砸出的淺痕,忽然想起昨夜與太平公主在密室謀劃的場景。太平公主將調兵符印推到他面前,燭火映著她鬢邊的珠花:"羽林衛里有我安插的人,三更時分,以鼓聲為號。"
“姑母就不怕我事成之后..."李隆基的話沒說完,就被太平公主打斷:"我信你。"
她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在燭火下很柔和,"但你要記住,大唐的江山,姓李。"
此時陳玄禮捧著一疊奏章走進來,上面還沾著未干的血跡:"殿下,韋氏黨羽已盡數擒獲,這是他們的罪證。"
“將這些罪證呈給相王。"
李隆基合上奏章,望向殿外的天空。幾只白鴿從宮墻上飛過,翅膀掠過琉璃瓦,留下幾聲輕響。
太平公主走進來時,正見李隆基望著殿外發怔。她將一杯茶放在案上,水汽氤氳了她的眉眼:"相王不肯登基,說要等你回來定奪。"
李隆基轉過身,見她鬢邊換了支白玉簪,倒比昨日的金飾素雅些:"他向來淡泊,還是請姑母勸勸他。"
“我已勸過了。"太平公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說要先為中宗發喪,再議國政。"
暮色降臨時,太極宮的各處宮燈次第亮起。
李旦站在承天門上,望著皇城內外的燈火,忽然嘆了口氣。身后的內侍遞上一件披風,他卻擺擺手:"不必了。"
遠處傳來鐘聲,那是西市的報時鐘,一共敲了八下。
他想起年輕時被武則天幽禁的日子,那時每夜都能聽見這樣的鐘聲,只是那時的長安,還沒有這么多的鮮血和殺戮。
“陛下,該回宮了。"
內侍輕聲提醒。李旦望著朱雀大街上往來的行人,忽然笑了笑:"你看,百姓們已經開始點燈了。"
他轉身往殿內走去,披風的下擺掃過臺階上的青苔,"明日起,為中宗守孝三日吧。"
宮燈的光暈在他身后拉長,映著承天門上嶄新的匾額。
那上面的"貞觀"二字,在暮色里閃著溫潤的光,像是誰在輕輕嘆息,又像是誰在低聲祝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