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日之事,多虧了您。”李隆基親手為老者斟上一杯熱茶,語氣里帶著敬重。
齊先生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殿下——哦不,如今該稱陛下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老臣只是做了分內之事。倒是陛下,今日殿上的隱忍,實屬難得。”
李隆基的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敲擊著,眉頭微蹙:“先生,您可知,昨日禁軍統領密見了我?”
齊先生抬眼看他。
“兵符。”李隆基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武皇帝當年交托給先生的兵符。”
“只要先生拿出兵符,調羽林軍入宮,太平公主那些黨羽,不過是土雞瓦狗!”
他說著,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這些日子,太平公主的勢力在朝堂上日益膨脹,七個宰相里,五個是她的人,連禁軍將領都有大半聽她號令。
每次上朝,那些或明或暗的挑釁,那些若有若無的輕蔑,都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他忍了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記自己腰間的佩劍是用來出鞘的,不是用來裝飾的。
齊先生卻搖了搖頭,將茶杯放在桌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陛下,兵符能調動的是軍隊,卻調不動人心。”
李隆基一愣。
“太平公主經營多年,根基太深。”齊先生緩緩道,“她的黨羽遍布三省六部,甚至滲透到了地方州縣。”
“您今日動她,禁軍未必會全然聽令,朝中必有大亂。”
“到時候,韋庶人之禍剛平,又起蕭墻之爭,天下人會怎么看您?”
“先帝剛退位,您就手足相殘,這‘仁孝’二字,又該如何自處?”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
李隆基臉上的激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
他知道齊先生說得對,可心底的那股沖動,卻像野草一樣瘋長。
“可若是任由她如此下去……”
“忍。”齊先生只說了一個字,眼神卻異常堅定,“陛下,您現在要做的,不是與她爭一時之長短,而是積蓄力量。”
“她越是張揚,越是樹敵,您只需靜觀其變,收攏人心。”
“待時機成熟,不必您動手,自然有人替您掃清障礙。”
李隆基沉默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齊先生的情景,當年他身邊只有少數心腹,是這個突然出現的老者,為他制定了周密的計劃,聯絡禁軍,策反朝臣,才一舉平定了叛亂。
那時候他只當這是個隱居的智者,直到昨日,他才從父皇留下的密檔里看到了“齊太師”三個字。
乾武時期的齊太師。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他腦海里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