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抬棺的壯丁,本來顧忌著棺木出殯途中不能著地的風俗,一直硬撐著沒落地。
棺蓋無人靠近自己飛走,將他們駭得不輕,撂下大力擔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原地。
原本要去翠晚庭的路人,一聽說人已經被帶過來,又都不動了,都東張西望地找看帶回來的人在哪。
阿雁這時對那婦人道:“你且先去認認,棺里的是不是你女兒。”
顧柏冬打了個手勢,馬上有幾個人以一個保護的姿勢,跟在婦人身邊走過去。
婦人本教太尉的一個眼神,躊躇不前,這幾人一近身,她登時有了勇氣,緊走幾步,撲到棺邊。
只是打了個照眼,她便認出了,這是那日跟著雪柳出門的丫頭,她這幾日一直沒再見過她,還以為是被夫人私下處置了。
沒想到卻是死了,還被用來頂了女兒的身份,入了棺。
“這不是雪柳,不是我的女兒,她不過服侍雪柳的丫頭。”婦人大聲道。
至此,她的眸子忽地亮起來,“顧大人方才說,領了那女子來。”
顧柏冬頷首,領命去截人的幾人,帶著一少女從人群后出來。
只見她發髻凌亂,面色蒼白如紙,身上罩了件并不屬于她的白色披風,倒是和顧家隊伍里的喪服披風相像,想來是截了她的人,臨時給她披上的。
這副情狀,正好應了那傳話男子說的“太尉府的小小姐被欺負得狠了”,可想而知,現場有多么不堪,顧家的人能給她遮一遮,倒是十分有人情味。
婦人一見那少女,脫口而出一聲嗚咽,“兒啊——”
少女也如破碎的蝶一般,撲進她懷里:“阿娘!”
母女倆抱頭痛哭。
無須再贅言,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一目了然,生身的娘總不能認錯自己的孩。
“還真是頂了包,此舉何解?”
“這還用問?都司馬昭之心了。人明明活著,卻說死了,還將莫須有的罪名,按到威遠將府,明擺著了嘛。”
“太尉大人。”顧柏冬眉目不動:“在下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若是太尉府給不了,那在下不介意請圣上裁斷。”
王太尉的面色比天色還陰霾幾分。
醬如豬肝。
他正要開口,他那近侍忽地直挺挺地當眾一跪:
“請大人明鑒,是小人。因大人叫小的護送小小姐,
她中途被人劫走,小的貪生怕死,恐大人怪罪下來,賤命不保,才做出這等欺上瞞下的事來,小的罪該萬死!”
阿雁眨眨眼,腹誹,想不到王太尉這樣的人,手下竟然也有這么條死忠的狗。
顧柏冬嗤道:“太尉大人愛女之心,竟是兩日下來,從沒發現?”
太尉目光在他那近侍的身上打了個轉,“他乃老夫近身的人,一切代我出面,沒有發現很正常。”
“不知道可是坊間傳聞有誤,妾身聽聞太尉大人因個庶女身歿了,心痛難擋,才打破舊例,為她的喪儀大操大辦。”
阿雁說著上前兩步,眾人都朝她看來。
太尉夫婦倆更是死盯著她。
她直白地迎上對方的視線,“怎么人回到你跟前了,反倒不高興呢?!”
太尉愣了下,視線從抱著哭成一團的二人身上掠過,目下藏著的厭惡一閃而逝。
須臾,道:“我的人過去,沒見著人,你們說話間就將人從后面帶了出來,誰能證明在翠晚庭前的女子,和你們帶出來的女子是同一人?”
他語氣逐漸陰惻,“豈非老夫也能說,是你們扣下了她,借今日故意擺老夫一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