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花兒落,李花兒開...”
月色從寢殿的琉璃窗外灑落進來,照得老朱的臉上,丘壑一般的皺紋更加的深邃。宛若是肅立的千年的冰峰。
“你要開花...哈哈哈!”
“你要開花,好!咱讓你開,咱把你拔了,咱看你咋開!”
心中想著,老朱突然抬頭看向殿外,“他還有多久死?”
“呃...”
殿門口的樸不成頓頓,“回主子的話,折子上說,韓國公最近時常頭暈,且腿疾發作行走不便!”
“哈!這點小病也要咱的太醫去給他瞧病?”
老朱在殿內,怒極反笑,“哈哈哈哈,人到這把歲數了,誰沒毛病?偏就他金貴?嘖嘖嘖,好大的氣派,身子不舒服了要從咱這叫太醫過去,嘖嘖嘖......”
殿外的樸不成深深低頭,不敢發言。
“今晚上誰當值?”
又聽殿中傳來老朱的聲音,樸不成忙道,“回主子,是江夏侯!他是上個月剛調回京師的,”
老朱的臉色,突的又變得晦暗難辨起來。
好似在猛然之間,又想起了什么讓他心里不痛快的事。
“叫他過來,快!”
半盞茶的時分之后,乾清宮外傳來一陣倉皇的腳步。
緊接著咚的一聲,江夏侯周德興跪在寢殿門外,“皇上,臣來了!”
寢宮之中,燃起了燈火。
老朱借著燈火,看著跪在門檻外的老伙計。
忽然之間,他心中涌起幾分濃濃的嫉妒之情。
“這廝比咱歲數還大,比大嘴歲數也大,這把年歲了,頭上竟然這么多頭發,甚至連白發都沒幾根!”
“這廝命也好,打了一輩子仗,身子骨還這么硬朗,身上更是一點傷都沒有!”
“論功勞,比這廝功勞大的人多了去了,可咱還是念著少年的情誼,給了他一個世襲罔替的侯爵!”
“可這廝一點不知道念著咱的好,自持功高,在老家大興土木,唆使門下侵占田地,起居奢華無度,還常以淮西勛貴中的老大哥自居...”
“呵呵呵,咱小時候,他還欺負過咱....”
心中想著這些,老朱緩緩抬頭,“你進來!”
“是!”
周德興起身,躬身進殿。
乍一進來,老朱的眉頭不由得立起來,“喝酒了?”
“呃...”
周德興抬頭,笑笑,“臣....臣是最近身子太累了,睡之前喝兩口解解乏。臣不喝酒,睡不得,這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這話聽在老朱的耳中,愈發覺得刺耳。
他說他最近身子累,言外之意就是剛從楚王那征了蠻子回來,不得歇息又要進宮擔任禁衛大臣,值守宮禁。
這不是赤裸裸的邀功嗎?
這不是明擺著擺資格嗎?
但老朱面上卻不顯,繼續道,“都這把歲數了,酒要少喝。多少人最后死就死在這個酒上!”
“您放心,臣心里有數!”
聞言,老朱的眼眉動動,心里的火氣更加升騰。
你周德興若是還有半點忠敬之心,此時就該叩首請罪。
可你不但不把值守宮禁時喝酒不當回事,還跟皇帝說你心里有數?你有什么數?以后在當值的時候繼續喝?還是說咱這當皇帝的不該說你?
“這么晚了,皇上叫臣來....?”
“你回一趟淮西老家!”
老朱仰著頭,淡淡的說道,“去把韓國公接來!他身子不好,讓他來京師養病!”
聞言,周德興卻是詫異的抬頭,“接來?”
說著,他有些憂心的說道,“韓國公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從淮西老家到京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若是再折騰.....”
“真是不能對他們太好,蹬鼻子上臉了!”
老朱心中怒火滔天,冷眼看著周德興,“哦?那你的意思,不該接來?”
周德興還在再言,不經意的抬頭,卻是身子猛的一抖。
趕緊俯首道,“臣不敢,臣明日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