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李景隆這是在抬舉他,但他眼下就是無法拒絕這種抬舉。
一名是世襲罔替的國公,對他如此尊重。這已經不單是他的榮幸了,往小了說是東宮文官們的勝利,往大了說是大明所有文官的勝利。
歷朝歷代都是以文御武,只有眼下的大明,勛貴鼻孔看人,張口就是遭瘟的書生。
如涼國公藍玉那般,連當朝的尚書都敢打。
可現在貴如李景隆這樣的世襲罔替的開國公爵,卻對文官們主動表示,我們武人太輕浮了,太不知好歹了,要多跟您這樣的忠臣孝子學習,這不是勝利嗎?
而且曹國公李景隆的這番抬舉,對他黃子澄的身份,更是一種無限的拔高。
文人靠的是什么?
名聲!
他黃子澄現在有輔佐儲君的好名聲,所以是士林的翹楚。
而再有了李景隆這般權貴的尊崇,那日后入閣為相,就比別人更多了幾分資本。
“公爺您太客氣了!”
想到此處,黃子澄開口笑道,“在下一介腐儒,何德何能讓公爺如此看重?你我二人同朝為官,公爺不棄,在下自當視公爺為友!”
突然,李景隆面色一變,放下酒杯,不住的搖頭。
眾人大奇,對于這份轉變,不明所以。
就見李景隆扶額道,“先生,不瞞您說!我娘活著時候說過.....”
黃子澄驚愕不已,鄭重傾聽。
“我娘說!”
李景隆抬頭,正色道,“跟啥人在一塊,就學啥人。”說著,他忽帶著幾分哽咽,“若是早些年能早點結交先生等......忠正勤勉的士大夫,有如此良師益友,李某又豈會,一錯再錯?”
說著,他舉杯道,“來,先生..這一杯李某敬您!”
言罷,仰頭一飲而盡。
“人生在世,誰能無錯!”
黃子澄淺淺的喝了一口,“公爺也不必桂懷。凡事,都要朝前看!”
正說著,忽又見他家的管家,嗖嗖小跑著快步入內。
黃子澄皺眉,“何事?”
“老爺!”管家站在他身前,開口道,“申國公府給您送賀禮來了!”
“嗯?”
宴席之上,又是一片疑惑。
黃子澄也再次錯愕,另一個開國六公之家,申國公也給他送賀禮?
“人呢?”他下意識的問道。
“是申國公府上的三爺親自來送的!”
管家低聲道,“但把東西放下之后,就走了!”
“胡鬧!無禮!”黃子澄大怒。
“老爺,不是小人不留,是實在留不住!”管家委屈道,“申國公府的三爺說了,登門送禮已是冒昧,何敢當面叨擾?”
“先生,您別怪他!”
忽然,李景隆在旁笑著開口,“申國公乃是學生的舅兄,往日也非常仰慕先生。但他不如學生我臉皮厚,呵呵!”
說著,他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黃子澄的耳朵,低聲道,“您也知道,我舅兄這一次,簡直就是大難不死!”
黃子澄當然知道!
不但知道,而且在太子朱標鏟除李善長一系的時候,關于李善長同黨的名單,他們這些東宮的幕僚文官,可是沒少出力的。
出的,是鏟除開國淮西勛貴武人的力!
目的,是讓文官們依托著儲君,開始跟淮西勛貴武人,在朝堂上分庭抗禮。
打破大明帝國眼下重武弱文的結構,最好是恢復歷代王朝以文御武的傳統格局。
“那今日曹國公和申國公,其實是來我這....”
黃子澄似乎明白了李景隆的另一層用意,“燒香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