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筆硯奏折應聲而倒,一片狼藉,她臉上殘存的血色瞬間褪盡,慘白得如同金箔,搖搖欲墜。
武瞾看著眼前的人,鳳眸中原有的怒火、委屈、期待齊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否定的絕望和羞辱!
她死死地盯著高陽,仿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清了這個人。
那雙眼中并非死寂般的平靜與憐憫!
那……是比恨更可怕的……疏離與切割!是斬斷一切關聯、劃清所有界限的決絕!
原來她武瞾在他心中,竟如此不堪!
如此……面目可憎!
可笑。
太可笑了。
就因為她逼了他一次,她所有的真心、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破格榮寵……便都化作了塵埃?都變成了帝王權術的施舍?!
這鎮國公,這定蟒袍……在他眼里,原來狗屁不如!
武瞾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她想說些什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淚水也不再是在眼眶中打轉,而是像斷了線的珍珠,毫無預兆地、洶涌地滾落下來,劃過蒼白冰冷的臉頰。
這不是示弱的哭泣,而是信念徹底崩塌、情感被徹底踐踏后,身體最為本能的宣泄!
“哈哈哈……”
武瞾發出一陣尖銳而凄厲的笑聲,淚水洶涌決堤,混合著無盡的自嘲與瘋狂。
“好一個開恩,好一個讓朕成全!”
“高陽!原來…原來在你心里,朕予你的信任…朕予你的國公蟒袍…朕予你的…心…”她指著自已心口,手指顫的厲害,聲音也極為哽咽,“這…都不過是帝王的恩賞?都抵不過你心中…對朕…對帝王本能的猜忌和恐懼?!”
“這些……都如此不堪!”
笑聲,戛然而止!
武曌猛地用手背狠狠擦過臉頰,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自殘的狠厲,瞬間抹去了臉上的所有淚痕,也仿佛抹去了所有殘留的明媚與期待!
當武瞾再次抬起眼眸,看向下方那個依舊叩首的身影時,那雙曾熠熠生輝、無盡明媚的鳳眸,已只剩下被傷透后的、萬年玄冰般的……極致冷漠!
她挺直了那因痛苦而微微佝僂的脊背,下頜抬起,恢復了大乾天子至高無上的姿態。
一股比之前金鑾殿上更甚百倍的冰冷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御書房,空氣都仿佛被凍結成堅冰。
她的聲音,再無一絲波瀾,冷得能凍結靈魂。
“高陽,你既視朕如洪水猛獸…視朕的信任如敝履……視朕的心意,為帝王權術的骯臟施舍……視朕如此不堪入目……
“那便……”
“如你所愿!”
武曌猛地抬手,指向緊閉的御書房大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窟深處鑿出。
“滾!”
“立刻滾出朕的皇宮!滾出朕的視線!”
“朕的江山……離了你高陽,照樣是鐵桶江山!朕的朝堂…沒了你高陽,自有賢才輩出!朕……不需要你的憐憫!更不屑你的施舍!”
武瞾的聲音陡然拔至最高,帶著穿透一切的決絕與恨意。
“帶上你的“清高自保”,給朕——永世…不復相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