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一點點把漆黑的空間照亮,云雀虛弱地趴在一堆柴禾旁邊,裙下擺一片血跡斑斑。
別看二十板子雖然不多,下面的人察言觀色,打的時候那是絲毫不留情,完全是沖著要她的命去的。
打完之后就把她關在了這里,潮濕陰冷的環境之下,她的傷又沒有經過任何處理,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池景玉上前,俯下身來用了些力抬起她的下巴,觸感微微發燙,她發起了高熱,被迫抬起沉靜蒼白的面頰。
“云雀,你可知道我為何而來?”
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因為太久沒進過水,又燒的腦子混沌,嗓音嘶啞難聽:“世子……是為了取奴婢的性命而來。”
池景玉眸光微動,心中有些意外。
倒是個聰明人,不過也不奇怪,若不是聰明人,恐怕也沒這么大的本事混到他身邊來。
“明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下場,那你就不害怕?那人不會為了你一枚棋子同我撕破臉,這一點想來你自己也清楚。”
他們都明白,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一枚棋子的性命,何其微不足道。
池景玉來了幾分興致,比起將獵物一擊斃命,他更喜歡看到對方垂死掙扎的模樣。
云雀頹然無力地扯了扯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世子可容我辯解一番?即便是牢獄中的死刑犯,也有為自己辯解的權利吧?”
“好啊,你說。”池景玉凝視她兩眼,不疾不徐撒了手,他低著頭,用潔白的手帕一遍遍擦拭著手。
瞧他的動作瞧在眼底,云雀扯了扯嘴角:“我從來沒有推沈姨娘,更沒有害她小產,那日我甚至全程都沒主動靠近過她。”
她和沈熹微狹路相逢,對方將她攔了下來,云雀無意生事,只能伏低做小。
不過對方卻咄咄逼人,瞧見她情緒不對,云雀便暗生警惕,在對方靠近的時候果斷靠后退。
但她著實沒有想到沈熹微會那樣決絕,她故意從那么高的臺階上摔下來,即便是個正常人也得猶豫再三,更別說她身懷六甲。
她以為沈熹微把腹中的孩子看得比命重要,卻沒想到是自己低估了她。
后來她也仔細想過,用一個孩子來污蔑她,的確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即便沈熹微想除掉她,大有更為妥當的法子,為什么偏偏要用這么極端的一種?
只有一個可能,她肚子里的孩子注定留不住。
池景玉神色變幻莫測,如果是以前,他會認為云雀這是想推卸責任,故意憑空捏造。
可重生的他再了解沈熹微不過,她柔弱美麗,卻也心狠手辣,滿腹謊言。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確實像她會做出來的事。
當然,他也沒有聽信云雀的一面之詞,而是找來了為沈熹微看診的大夫。
對方一開始還不肯承認,但在他的逼迫下,出于畏懼還是一股腦的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沈熹微提前好些日子,就在身上佩戴了含有麝香的香囊,麝香對孕婦有害她不可能不知道,若非是下定決心,她又怎會明知故犯?
……
池景玉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女人,如同上一世謊言被揭穿一樣,她驚惶地撲過來抓住他的衣角:“玉郎,你相信我,那可是我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她臉色虛弱,哭得梨花帶雨,看得人硬不起心腸。
“我們盼了這么久的孩子,我怎么忍心這樣對他?若不是云雀出言挑釁,我也不可能一氣之下不留神摔下來……如今你還要相信她的狡辯,來懷疑我,這難道不是在誅我的心嗎??”
池景玉盯著她須臾,見她身子搖搖欲墜,終于,抬起她的下巴擦掉她臉上的淚,語氣嘆息:“熹微,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呢?”
他眸光閃爍著意味不明,“只是我這人,平生最不能容忍旁人欺騙,你可莫要騙我。”
沈熹微眼底閃過一抹愣怔,很快搖了搖頭:“我怎會騙你?”
池景玉緩緩揚起唇角:“那就好。”
他抬手給她拭淚,指尖冰涼,沈熹微本能地想顫栗,掐了掐掌心生生忍住沖動。
說不上來,她心中有些不安。
——
深夜,一聲輕微的動靜將云雀驚醒。
柴房的門被推開,她看到了來人,微微睜大眼:“怎么是你?”
那人見她傷成這樣,眼里閃過一抹不忍:“殿下讓我帶你走。”
她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云雀本有反抗的實力,卻不得不隱忍,屈居在此地。
云雀眼底微微亮起一簇光:“殿下平安無事了?”
那人點點頭,上前要來扶她:“云雀,跟我走。”
意料之外,云雀拒絕了:“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讓殿下失望,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離開便再無價值,他們會懷疑,之前的努力也前功盡棄。”
那人神情錯愕:“你也想學娉婷?”
云雀輕輕笑起來:“如果能幫到殿下,那也未嘗不可。”
池景玉有一句話說錯了,她才不是棋子。
殿下從來沒有把她當棋子。
正因如此,她才有了犧身以赴的勇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