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林臻的衣袖,淡藍裙角掃過結冰的石階,“宋尚書現在為了全國修路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建設大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兒。”
林臻頓住腳步,轉頭望向楚惜靈。
她發間垂落的珍珠步搖在寒風中輕晃,與眼底的堅定光芒交相輝映。
“我知道,這件事情我本就交給了工部侍郎,既然沒做,就必須得有懲罰。”
說完林臻繼續往前走,楚惜靈快走幾步緊緊跟在后面。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驚飛了棲在殘柳上的寒鴉,也驚破了京城冬末的死寂。
暮色將歇,殘雪在工部衙門的青瓦上泛著冷光。
林臻牽著楚惜靈的手踏過漢白玉階,狐裘掃過鎏金門釘,驚起檐角棲息的寒鴉。
門前石板纖塵不染,匾額上“工部”二字在燈籠下熠熠生輝,連階前青銅狴犴獸的利爪都擦得能映出人影。
護城河臭氣熏天,工部門楣一塵不染。
這不禁讓林臻想起后世。
周圍破敗的老舊小區和煙塵滾滾的修路施工現場簇擁著一棟巍峨壯麗的朝廷辦公大樓。
朝廷的建筑永遠那么完美,百姓的東西永遠沒人在意。
甚至上頭發下來的錢、補助金等,他們除了修路就是挖溝,沒有別的用處。
林臻記得自己所在的城市有一條路。
年年挖,年年修,就是修不完。
好像比修地鐵都困難。
但那座偏僻的六線小城市根本就不需要地鐵。
“世子!”兩名玄甲護衛猛地挺直腰桿,佩刀撞出清脆聲響。
為首的絡腮胡漢子疾步上前,抱拳時袖口揚起淡淡松香味。
“尚書大人今日去勘查南城門,侍郎孫大人正在當值。”
林臻頷首示意,靴底碾過結著薄冰的地磚,發出細碎的咔嚓聲。
穿過游廊時,楚惜靈的目光被廊下新刷的朱漆吸引。
漆味混著墻角梅枝的暗香,在寒風里凝成奇異的味道。
“這工部倒是也挺勤勉大嘛。”她輕聲調侃,指尖劃過冰涼的廊柱,“連門楣都比別處鮮亮三分。”
林臻冷笑,掌心攥緊她的柔荑:“金玉其外罷了,永定河的腐臭味都快飄到宮墻根了。”
正堂內,黃花梨大案上攤著泛黃的輿圖,狼毫筆擱在翡翠筆洗里,墨跡已干涸大半。
孫凱的青袍下擺沾著墨漬,正弓著背謄寫公文,聽見腳步聲慌忙抬頭。
看見林臻陰沉的臉色,他手中狼毫“啪嗒”掉在宣紙上,洇開一大片墨團。
“參見世子!楚夫人!”孫凱踉蹌著起身,官帽歪斜,險些碰倒案上的青銅博山爐。
沉香裊裊中,他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不知世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林臻目光掃過案頭堆積的卷宗,突然抓起一份河道修繕奏折,紙張在指間發出刺耳的撕裂聲:“永定河的水都臭成泔水缸了,你他媽聞不見?去年秋獵時我怎么交代的?”
孫凱雙腿發軟,“撲通”跪坐在青磚上,蟒紋補服在寒風里簌簌發抖。
“世子贖罪!下官豈敢忘您的訓示。十天前冰河剛解凍,下官就調了三百人疏浚河道,還在沿岸立了告示牌...”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聲音愈發哽咽。
“可那些愚民根本不聽勸!白日剛清理完,夜里又把糞便倒進去,連告示牌都被砸了!”
楚惜靈輕蹙黛眉,上前攙扶起孫凱。
她的狐裘掠過他顫抖的肩膀,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蘭花香:“孫侍郎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