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凱被她這個動作嚇得誠惶誠恐,尷尬地站起來。
楚惜靈望向林臻緊繃的下頜線,柔聲道,“夫君,河道治理本就是個水磨工夫。若不能從根本上改變百姓習性,便是派千人萬人日夜清理,也是徒勞。”
林臻喉頭滾動,將未出口的斥責咽回肚里。
他瞥見孫凱官服下擺沾著的泥漿,怒意消了幾分,走到紫檀木椅前落座,指節叩擊扶手:“說說,如今工部人手如何?”
孫凱慌忙整了整官帽,親自捧來青瓷茶盞。
茶湯里浮著兩片嫩綠的龍井,熱氣氤氳間,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
“不瞞世子,水利這一塊確實是下官主管,但現在國家很大,工部人手有限,僅僅是遼東水利修繕就已經去了大半。如今河道巡檢只剩二十人,連修繕皇陵的差事都......”
楚惜靈端起茶盞輕抿,忽然瞥見窗外影壁上的磚雕——那是幅“大禹治水”的圖案,卻因年久失修,大禹手中的耒耜已缺了個角。
她靈光一閃,放下茶盞道:“夫君,我有一計,我們可以招募百姓,沿河設‘凈河衛’,由工部發放餉銀,既解決人手問題,又能讓百姓自覺維護河道。”
林臻摩挲著腰間玉佩,目光亮了起來。
可隨即想象,又搖了搖頭:“不妥。百姓絕不能有執法權。”
林臻別的不了解,還不了解百姓么?那手里但凡有一丁點權力都得想辦法最大化。
別到時候河道沒治理好,再多制造些吃拿卡要的貪官出來。
“主意是好主意!但這個靜河衛絕不能讓百姓來做,還是從兵馬司派人吧。”
楚惜靈翻個白眼:“瞧你說的,兵馬司就不是百姓的孩子了?其實都一樣。我們只要設立獎懲制度,舉報倒污者賞銀,屢教不改者罰修堤岸。工部再設立一個舉報箱,讓百姓互相監督,久而久之,河道自然就干凈了。”
也有幾分道理。
林臻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隨即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轉向孫凱:“對了,問上次跟你提到的‘化糞池’,推廣得如何?”
孫凱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苦笑道:“百姓嫌那玩意兒晦氣,說把穢物聚在一起會沖撞土地公。城西李記豆腐坊的掌柜,寧可把泔水倒進河里,也不愿……”
“愚昧!化糞池里都是肥水,到時候統一拿到田地里還能增長糧食,他們懂個鳥?”
林臻猛的拍案而起,震得茶盞里的水花四濺,“明日起,讓京兆衙門配合,凡拒不使用化糞池者,停發物資補助!我倒要看看,他們還吃不吃飯!”
鹽巴他望向楚惜靈,見她正用絹帕擦拭濺到袖口的茶湯,眉眼間滿是思索。
“靈兒,你可有要補充打?”
楚惜靈將濕了的絹帕疊好,忽然想起白天那個茫然的農婦。
她起身走到輿圖前,纖細的指尖點在永定河支流上:“我覺得除了懲戒,更要教百姓‘利’字。鼓勵他們在河邊種蘆葦、菖蒲,這樣既能凈水,又能編席換錢。”
她轉身時,狐裘上的珍珠流蘇晃出細碎的光。
“夫君,我突然發現一件事情。”
“你說。”
“大乾京城的水結冰是在十一月中旬,而解凍則是在二月。也就是說,河水結冰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而我們現在的物資運輸方式還是馬車,這樣不僅運輸成本高,而且運輸吞吐量很小......嗯......”
楚惜靈一個吞吐量直接把孫凱說懵了。
這個詞,在這個世界也就林臻能懂,他幾乎是瞬間理解了楚惜靈的意思,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挖幾條運河,促進京城漕運?”
“對,如果能有四條運河貫穿京城,那吞吐量將會大大增加,而且成本也會大大降低。”
“好主意,四條運河分別去往不同的方向,連接幾條寬敞的大河,這樣不管是東西南北的貨物就都能自由進出京城,貿易量成倍增長。而且也能給來京城找工作的壯丁一份活計,解決就業難題。”
“沒錯!”
林臻望著輿圖,說道:“那就從永定河開始。孫凱,你立刻發布招工告示,擴寬永定河,把河上的矮橋一個一個全部拆掉,重新修建,費用我和國庫各出一半。”
“夫君不可!”楚惜靈連忙阻止,“我們這樣做就相當于是在做慈善,再有錢也不能這么花!”
林臻鬼魅一笑:“呵呵呵,夫人放心,我對賺錢這種事情還是很有心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