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能干出殺爹的勾當?老話說,沒有爹娘不成人!縣大老爺明鏡高懸,鐵筆判的案子,還能有假?”
他抬起頭,混濁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固執的堅決,“那牌坊立得對!殺雞儆猴!省得村子里的后生學了壞!”
說完,他再也不看林臻,徹底低下頭去,手上的編織動作重新變得流暢,但明顯帶上了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隔絕感。
意思很明白:問完了?問完了就滾。
橙萱站在林臻身后,牙關緊咬。
這老漢的每一句話都像在往幽夢父母尸骨上踩一腳。
什么鐵筆?
什么明鏡高懸?
那個狗官早已罪行滔天!
她胸中的火氣直往上沖,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發顫。
林臻面色沉靜,沒有再追問,只是對王老漢微微頷首:“打擾了。”轉身走出了這個小院。
“哼!”橙萱重重地對著王老漢背影哼了一聲,才牽著馬跟上林臻。
離開壓抑的王家,兩人走向村子更南邊、靠近小河的一處院落。
這家小院收拾得異常干凈,院角開著幾叢野花,籬笆也編得整整齊齊,在灰敗的村落里顯得格格不入。
院門開著一位年紀更大、背駝得幾乎要貼到地上的老嫗,穿著漿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坐在屋門檻上,懷里抱著個襁褓,枯瘦的手指正一下下輕輕拍打著。
她的臉深深埋在陰影里,只能看到花白稀疏的頭發垂落在耳側。
屋內昏暗的神龕前,點著一柱細細的土香,微弱的紅光映照著她半邊木然的臉。
林臻走到近前,離老嫗兩步遠停下,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絲刻意的溫和:“老人家?”
拍打襁褓的枯手停頓了一下,似乎沒聽見。
“老人家!”林臻聲音又大了一些。
老嫗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一張臉皺得像風干的核桃皮,眼神空洞,仿佛蒙著一層厚厚的白翳,茫然地在林臻和橙萱臉上來回掃視,沒有焦距。
她咧開沒牙的嘴,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誰呀?”
“跟您打聽點事,溪林村的鄭家,二十多年前的……”
“鄭?”老嫗歪著頭,渾濁的眼珠努力轉動著,像是在記憶的深淵里艱難地打撈著什么碎片。
“鄭什么?”
她喃喃自語,眉頭緊鎖,布滿老年斑的手無意識地在襁褓上抓撓了幾下。
“鄭元德!柳氏!”林臻有些不耐煩,大聲提醒。
“元德?柳氏?”老嫗臉上的困惑更濃,嘴里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
她忽然轉頭望向神龕上那柱燃燒的線香,目光仿佛穿透了煙霧,定格在虛空中的某處,眼神里充滿了渾濁的迷茫和一絲恐懼?
“作孽……作孽哦……”
“老人家,您和我們說說唄?”林臻忍不住靠前幾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