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抽打著斷魂谷口焦黑的土地。
凝固的血冰在慘淡的晨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破碎的兵甲和散落的殘肢斷臂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慘烈。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血腥、焦糊和硫磺硝石的混合氣息,刺鼻而壓抑。
幸存的將士們相互攙扶著,沉默地清理著戰場,收斂著袍澤的遺骸,麻木的臉上刻滿疲憊與劫后余生的茫然。
林臻拄著蟠龍金劍,玄甲殘破,左肩至肋下的傷口雖經橙萱緊急包扎,每一次呼吸仍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臉色蒼白,嘴唇干裂,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銳利如初,沉靜地掃視著這片染血的焦土。
橙萱侍立一旁,左肩纏著厚厚的滲血布帶,臉色同樣蒼白,清麗的眼眸中殘留著后怕,更多是堅定。
毛夢極枯瘦的身影從尸骸堆中走出,臉上刀疤在晨光下更顯猙獰,甲胄破碎,渾身浴血,眼神兇戾如受傷的孤狼。
“殿下,”他聲音嘶啞,“赫連豹、顧北辰殘部遁入鬼哭嶺深處,依托天險,據險死守。瘴氣彌漫,地形復雜,強攻傷亡必重。末將已斷其水道,焚其外圍糧草。困獸猶斗。”
林臻目光沉靜如水,“困獸之斗,方顯爪牙。傳令,增派獵隼營斥候,十二時辰輪值,監控鬼哭嶺所有出口。凡有下山取水、覓食者,格殺勿論。另,懸賞。凡擒殺赫連豹、顧北辰者,賞萬金,封千戶。舉報匪蹤者,賞百金。”
“末將遵命。”毛夢極躬身,枯瘦的手指捏得骨節發白。
“焚雷司進展如何。”林臻的目光轉向楚惜靈。
楚惜靈深吸一口氣,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斷龍崖工坊一期已竣工。酸洗提純、高溫煅燒、蒸餾結晶工序已穩定運行,硫磺、硝石、木炭粉純度達標。油狀物合成仍處試驗階段。三日前,三號反應釜因冷凝管微漏,溫度失控引發小規模爆燃。傷工匠三人,毀設備一套。幸處置及時,未波及庫房。”
殿內一片死寂,空氣仿佛凝固。
“原因。”林臻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設備密封瑕疵,溫控感應遲滯。”楚惜靈道,“已改進設計,加裝雙冗余冷凝回路,增置水銀溫度計實時監控。新反應釜三日后可啟用。”
“油狀物威力實測如何。”林臻追問。
楚惜靈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取微量樣本,置于精鐵砧板,以百斤鐵錘三丈高墜擊可洞穿三寸鐵板。”
殿內響起壓抑的吸氣聲。
“穩定劑呢。”林臻的目光銳利如刀。
“硅藻土吸附最佳配比已鎖定。撞擊測試百次爆率降至一成。”楚惜靈聲音帶著凝重,“然長途運輸震動、高溫環境、靜電積累,風險仍存。”
“一年之期不變。”林臻聲音斬釘截鐵,“所需盡予。”
“明白。”楚惜靈垂首,清冷的眼眸中燃燒著挑戰的火焰。
半月后,燕京行轅紫宸殿。
肅穆空曠,蟠龍柱上素白綢帶已撤,唯余金磚地面光潔如鏡。
林臻端坐主位,玄色蟠龍常服下傷勢未愈,臉色微白,眼神沉靜如淵。
蕭寒舟手持卷宗,聲音平穩:“殿下,裁撤冗吏、削減用度、暫停工事三策,歲省銀八十七萬兩。北燕煤、赤鐵礦專營權競標,晉商‘匯通號’、徽商‘豐裕行’拔得頭籌,首期銀兩一百五十萬兩已入庫。府庫尚余一百七十五萬兩,可支應半年。”
“嗯。”林臻頷首,“新政推行如何。”
禿鷲部使者上前一步,躬身道:“回殿下,兀良合臺酋長已按令清點部眾草場牛羊,造冊呈報。流官已入駐,設蒙學堂三所,惠民醫館兩處。然近日草場邊界,與雪狼部牧民偶有摩擦……”
雪狼部使者連忙接口:“拓跋雄酋長亦已清點部眾草場牛羊。摩擦之事實乃誤會,皆因草場界限不清……”
“草場界限不清?”林臻目光微冷,“清冊圖輿標注不明?”
兩使者語塞,額頭見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