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畢。
閬正泛的靈位還要送回地藏殿供著,長明燈也一直點著,這還是閬九川親自送回去的,至于閬家人,法事完了,但還會在寺廟中吃素齋,又因在守孝,難得出門,會在廟中游玩一番。
正巧,如今已入三月,雖還是乍暖還寒,但有些人已經穿上了春衫,因著恩科在考,也有不少人為家中考子前來上香,以求考得好功名,是以護國寺很是熱鬧。
閬九川先把閬正泛的靈位送回地藏殿,看長明燈仍亮著,便撥了撥燈芯,又拿出沉水香,重新在靈位前上了一炷香。
崔氏站在她身邊,嗅著那那沉水香,聲音沙啞,道:“這香比一般的好聞,聽說是你自己做的。”
“嗯。”
“你有心了。”崔氏看著閬正泛的靈位,默了半晌,道:“你可知,你的名字為何和家中兄弟姐妹不一樣,不以采字輩為序。”
“聽說是父親的意思。”閬九川看了過來,見她雙眼紅腫,垂了垂眸。
崔氏攥著帕子,道:“沒錯,你尚在我肚子里的時候,你父親有一幅極為喜愛的水墨畫。”
她看向墨蘭,后者捧著一個盒子,打開了,里面是一幅卷軸,程嬤嬤拿出來展開,懸掛在一旁。
崔氏看著那幅水墨畫,指著畫中底部,那是一處僻靜山谷,一只畫得栩栩如生的仙鶴在一片深邃的沼澤之地張嘴鳴叫,她神情柔和,道:“仙鶴本是吉祥瑞獸,鶴鳴九皋,聲聞于天,這喻為賢者即便隱于低谷山林,其名聲亦能抵達天聽。”
她的手指又是往上移去,那立于沼澤的仙鶴展翅高飛,立于山川之上,它的腳下是無數山川和奔騰河流,它自由睥睨,傲視群雄。
“他既盼孩子長命百歲,又盼孩子明慧不可摧,孩子尚未出生,便已寄予了厚望和祝福。”崔氏的眼淚落了下來,指尖顫抖著落在畫中右下方的幾個筆鋒蒼勁的大字,道:“鶴鳴九皋,山止川行。九川此名,大氣又爽朗,當為我兒之名,盼她遇事遇不平,堅不可摧,行不可阻,如這山川穩固不可動搖,如這仙鶴,自由翱翔。這是他的話,也是他提的字,而巧的是,你排行九,天意如此。”
閬九川心頭一悸。
看著那幅水墨畫,那幾個蒼勁的大字,仿佛看到一個將為人父的青年立于畫前,就著此畫,傲然地題下字,以父親之責和愛,定下他孩子的大名。
九川,原是這么來的。
崔氏用帕子擦了眼淚,道:“你們這一輩,當用采字輩,本來按著你祖父他們的意思,給你取名為瑧,但他早已定下了,且人也不在了,我得替他留下點什么,便執意用了九川這名。不,其實開始我也是不愿意的。”
閬九川看向她,等著她的下文。
崔氏抿了一下唇,一雙眼睛和她對視著,道:“我不愿意,是因為我覺得你不是我們的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