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狡兔三窟
赤甲白鹽俱刺天,閭閻繚繞接山巔。
瞿塘峽作為三峽中最短的一段,但也是最險要的一段,其江面最窄處不過五十米,瞿塘峽入口江北為赤甲山,相傳因古代巴國的赤甲將軍曾在山上屯營故而得名,亦有說是因為山上的巖石含有氧化鐵呈現紅色而得名;江南是白鹽山,因巖石富含鈣質,有如鹽般的灰白光澤。
赤白二山隔江相峙,其狀如門,故曰夔門。
“難怪昔日的公孫述能于蜀地建制稱號。”荀攸立于船頭,沐浴著江風,望著險惡的夔門嘆道:“縱使是常人占據如此的險要,只怕都將自信天下沒有人能奈何自己,更不用說如公孫述那般的豪杰了……夔門可謂天下雄也,可嘆去年荊州別駕劉闔,竟是妄圖有引荊兵入蜀的想法,豈不知蜀人只需要在白帝置千人守衛,就算荊兵有十萬之眾,也是過不了此地。”
“父親說的極是。”荀攸早慧的兒子荀適開口應和道:“益州有如此的險塞,更兼自荊州進軍益州,乃是逆大江而上,士卒勞頓辛苦……別駕劉闔自信滿滿,在劉荊州面前立下軍令狀,單身進入巴郡,煽動巴地的民夷,聲勢固然浩大,可白帝城在蜀兵手中,荊州之兵不得進入蜀地,劉闔勢單力薄,獨木難支,最終為劉益州所梟首,此乃自然之理也。”
聞言荀攸回頭顧看了一眼荀適,仿佛在次子荀適稚嫩的臉龐上看到了一個身影,他早夭的長子荀輯的身影,荀輯小的時候也是聰慧無比,和荀適一般對事物有著獨特的見解。
一念至此,荀攸臉上半是欣慰,半是悲傷,欣慰的他面前的次子荀適生有宿慧,為人聰明伶俐,悲傷的是他那早夭的長子荀輯,若是荀輯不曾早夭,現下當是一名英朗的青年了。
“適兒,山川險要固然重要,但并不足以憑恃,在德不在險……劉闔之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低估了劉益州,以為劉益州是如傳聞中一樣,乃是個懦弱無能的人,哪里知道劉益州乃是潛龍在淵。”
從蒯良、蒯越二位荊州重臣的口中,荀攸得知了劉璋平定巴郡叛亂的詳情,這個時候剛好拿出來教育起了荀適:“劉闔行事不密,在巴郡煽動民夷的情況被劉益州所偵查到了,而劉益州第一時間沒有去大張旗鼓的發兵征伐,而是派遣中郎將高沛假意南下征討叟夷,實則順大江而下,固守了江州和白帝兩處重地……巴郡郡治江州不失,劉闔一來得不到江州城內的輜重糧草,二來不能憑借江州擋住成都來兵,他所發起的叛亂就成不了氣候,而白帝城不失,則荊州之兵望蜀地興嘆,一兵一卒也別妄想進入蜀地,劉益州思慮周全,先固守了江州和白帝,而后發兵征伐劉闔,俯仰之間,劉闔自然落敗。”
荀適聞言先是默然思索了一會,而后說出了他的見解:“劉益州所作所為,有點像是假途滅虢的計策,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卻是有些詭譎難測了。”
“兵法嗎?是這樣的。”荀攸聽的荀適有些正義的話語,開始講解起了兵法:“孫子曰,兵者,詭道也。兩軍交鋒,不是說兩邊人明面上擺開架勢,以正正之旗攻擊堂堂之陣,你一拳我一腳的你來我往,兵事乃是生死大事,只要能贏,就不必在乎贏的過程如何,先贏了再說其他,輸家是不配擁有任何東西的。”
荀適皺起了眉頭,荀攸的話過分的看重利益,卻對道義沒有任何的引入,他昂首問上一句:“父親,只要能贏,便是做任何事情都行嗎?做出些違背道義的事情也可以嗎?”
“也不全是,贏,也要贏的體面,贏的光采……若是如同鼠輩一樣,做出些不符合道義的事情,就比如現下荊州和益州結盟,但有一天,劉益州沒有任何的先兆突然背盟,發蜀兵順大江而下攻擊荊州,這里劉益州縱使趁著荊州不備,贏上了一陣,卻是失了道義,失了人心……劉益州這時候作為贏家,于士人眼中,只怕是看不起他的為人的。”荀攸搖了搖頭,微笑著循循善誘道。
“而劉益州同劉闔,兩方并沒有任何的交情,這個時候劉益州拿出什么計策對付劉闔,都是說的過去的,沒有人會去指摘什么……再者去年巴地的亂子,是劉闔一意煽動起來的,而且是趁著故益州牧剛辭世不久,居喪之期做出煽動巴地豪強叛亂這種事情……劉闔自當該死,劉益州一刀殺了劉闔卻是便宜了劉闔。”
“孩兒明白了,要贏,更要符合道義的去贏。”一雙眸子有如黑珍珠一般,透露著清澈慧光的荀適點了點頭,認真無比的應了下來荀攸的教誨。
小孩的天性使然,荀適很快將剛才討論的兵事拋之腦后,他斜著腦袋問起了荀攸:“父親,蜀郡太守一職已由蜀中名士陳實坐領,您雖是向朝廷請求擔任蜀郡太守一職,可現下,朝廷的旨意在蜀地,只怕不如劉益州的號令分量重,孩兒恐你趕赴成都后,拿不到蜀郡太守一職。”